第二章 爭吵
趙玉夢沒說話，繼續(xù)低頭烤火，只是眼里的淚水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人能披上鎧甲，抵御大部分陌生人的謾罵、打擊和傷害，對自己親近的人才會展露柔軟和脆弱。
所以只有親近的人才能把自己傷的最深。
也只有親近的人，才能知道怎么扎你才是最疼的。
王翠英見不得她那委屈巴巴的樣子，生氣道：“你哭什么哭？我是你媽，我能害你嗎？這么大人了，還就知道哭，你有什么出息？”
聽見這話，趙玉夢徹底破防了，大聲吼道：“對，我就是沒出息，你有出息的很，我比不上你?！?p> 王翠英被女兒這一吼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惱羞成怒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就是這態(tài)度對你媽的？我送你讀書都讀到牛肚子里去了？”
說著又沖坐在火坑尾悶頭抽煙的楊父楊大志道：“老趙，你看看你的好閨女，她那是什么態(tài)度，你得好好管管了。”
趙玉夢也將目光轉(zhuǎn)向趙大志，帶著哭腔含淚委屈道：“爸！”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她媽說不過她，就是趙玉夢的問題，偏偏她媽這么一說，她就不知道怎么反駁。
趙大志一直坐在火坑邊叭叭抽煙，對于母女倆的爭吵他像沒聽見似的。
這會兒見母女倆人都看著他，他倒是開始和起了稀泥。
先是對趙玉夢訓(xùn)道：“玉夢怎么和你媽說話的？送你讀書都白讀了？”
接著又看向王翠英，埋怨道：“你也是，玉夢她有自己的想法，你硬逼她干啥？讓你少把我們家的事拿出去說也是怕你被賣了還給人家數(shù)錢，你自己什么腦子你不知道嗎？”
趙玉夢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各打三十大板，她就知道會這樣。
被丈夫數(shù)落，王翠英可不服，嚷嚷道：“那你說我說錯了嗎？”
“人小周人長得好，自己有正式工作，家里父母都是有工作的，老了有退休金不用他們操心，玉夢嫁過去就是享福。”
“不是我說她，就這條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她自己什么樣她沒數(shù)？我們家這條件還有什么可挑的？不抓住這次機(jī)會，以后找到的不知道啥樣呢？”
趙玉夢看她跟連珠炮似的不停數(shù)落，心里越發(fā)酸脹，等她說完了，才道：“現(xiàn)在說什么我也不可能結(jié)婚的，我要考上工作了再說?！?p> “工作、工作、工作。一天到晚工作，不是媽說你，你一個女孩子，能考上正好?！?p> “不能考上就隨便找個班上，只要你找的對象有工作，能養(yǎng)你就好了，你那么辛苦干嘛呢？”
“考工作是重要，但是你能保證下次考就一定能考上嗎？要是一直考不上你還就一直不結(jié)婚了？”
“考工作什么時候不能考，結(jié)婚了再考又怎么了？老趙，你說是不是？人小周多好的人啊！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趙大志看了女兒一眼，跟著道：“玉夢，你媽說得也有道理，趁你們倆現(xiàn)在感情還好，早點結(jié)婚也沒什么的。”
趙玉夢望著父母殷切的眼神，心中嗤笑：“他們連周文鋒的面都沒見過，就知道他是好人了？”
是不是在他們的心中，自己女兒就是不配擁有這么好的人家的。
找到周文鋒這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人就是她燒了高香了，不趕緊抓住就沒了。
她憑借自己是完全過不好日子的。
在這個家里，即便她再努力，即便她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但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在他們眼里，她還是得靠結(jié)婚才能過上好日子。
這么想的，她也是這么說的。
趙大志夫妻倆被女兒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還是王翠英反應(yīng)快些，見一向聽話的女兒這般生氣和忤逆，她看不下去了。
立馬撒潑哭嚎道：“哎呀，我送你你讀書讀到哪里去了？是叫你教訓(xùn)爹娘來了？”
“這日子過著還有什么意思？干脆讓我死了算了。嗚。嗚。嗚?！?p> 趙大志聽見這一聲哭嚎，也反應(yīng)過來，深邃陰沉的眸子瞪向趙玉夢，怒道：“你看你，把你媽氣成什么樣了？我們生你養(yǎng)你，送你讀書，你就是這么對我們的？”
趙玉夢已經(jīng)習(xí)慣了，過去的十幾二十年，只要她爸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再說上幾句她對不起他們的話，趙玉夢就會服軟。
然而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成年了給她帶來的底氣，還是她確實就是個忘恩負(fù)義的小人。
總之，這次她沒有像往常的無數(shù)次那樣低頭道歉，反而平靜地站起身來。
對著撒潑打滾的王翠英和企圖再一次用父親的權(quán)威打壓她的趙大志道：“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們才會相信，我和周文峰已經(jīng)分、手、了！”
“既然我回來惹得你們都不高興，那我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回縣城?！?p> 說著攏了攏身上的棉衣，走出廚房，回了房間。
趙大志和王翠英都懵了，似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做，王翠英哭嚎的聲音也嘎然而止，兩人一時僵愣在火坑邊。
等趙玉夢回到房間關(guān)上門，吱呀作響的關(guān)門聲才將他們喚醒。
“嗚啊，她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啊嗚嗚?！?p> 震天的哭嚎聲直震得人頭皮發(fā)麻，連趙玉夢關(guān)上門都沒減小半分。
“好了！哭有什么用，我看她是反了天了！”趙大志說著就順手在放柴的角落撈了根拇指粗細(xì)的棍子要破門而出。
王翠英見這架勢也不嚎了，連滾帶爬地就沖上前將趙大志攔住：“啊，老趙，你要干嘛？”
“你放開我，我去收拾收拾她，還敢威脅我？我看她是要上天了，看老子不打死她。”
“別，別，別，你別打她，她還是個孩子，正在氣頭上，說的話不當(dāng)事，都是騙我們的?！蓖醮溆⑺浪雷еw大志的衣服，慌忙替趙玉夢開脫。
趙玉夢在房里聽見動靜，急忙推門出來，看趙大志那模樣，還有什么不清楚？
這是見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挑戰(zhàn)，急于揍她泄憤呢。
這些年，她遇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平靜地對王翠英道：“媽，你讓開，讓他打死我吧，打死我大家就都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