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扎猛子》

　　小時候下河洗澡，在沒有學會游泳前，一般都先學扎猛了。學名叫潛泳。

　　所謂扎猛子，就是把頭一下子扎進水里，憋不住氣了就把頭露出來換氣。

　　河邊長大的孩子多數(shù)都會游泳。而游泳最先學的就是扎猛子，然后學狗刨。至于什么自由泳和蛙泳等比較高端的泳姿，只有少數(shù)人會，多數(shù)人都是狗刨。

　　別看狗刨姿勢不好看，但實用。尤其在農(nóng)村的小溝小河里，狗刨是最實用的。你想吧，總共三五米寬的河道，或者就是一個不大的水坑，蛙泳的泳姿還沒展開人就到河對岸了，自由泳也是如此。所以很少有人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還是狗刨經(jīng)濟實惠。

　　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一般五六歲六七歲就開始下河洗澡了。不過這個洗澡和城里人到澡堂子洗澡不是一個概念，農(nóng)村的洗澡其實就是游泳，而不是到河里搓泥。城里人到澡堂洗澡，一是泡，二是搓。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五六歲六七歲就下河洗澡會不會很危險？不用擔心，因為小河小溝的水都不深，也不急。一般的水深也就到小孩子們的腰那，再深一點也不會沒過小孩子的胸口。水流也比較緩慢，緩慢得仿佛風吹起的皺。所以大可不必擔心。

　　每到夏天，幾場雨過后，山里、地里的土壤吸飽了水后，就把多余的水吐出來。那些被吐出來的水就會從無數(shù)個溝溝叉叉里流進河床，然后就匯成了一條條小河。

　　這個時候的河水是渾濁的，泥沙俱下，仿佛雨水剛剛給大地搓完了澡。一般情況下，渾濁的河水要等一兩天才能變得清澈。水變清澈后，水流也沒那么急了。這個時候，孩子們就會紛紛來到河里洗澡。少則三五個人，多則幾十人，脫光了衣服就一頭扎進河里。

　　稍大一點的孩子，或者水性稍好一點的，一般在水比較深的地方。小一點的孩子，或者水性一般的，大都在水比較淺的地方。它們或狗刨或仰泳或扎猛子，那些剛學游泳的孩子，或水性一般的孩子，大多是在水里扎猛子。尤其是水比較淺的地方，因為水淺浮力就小，也不適合其它泳姿，只有扎猛子比較適合。

　　扎猛子的時候，人們盡量往水底下鉆，有的時候肚皮都能蹭到河里的河卵石。即使這樣，也不用擔心肚皮會被劃破，因為河床里基本沒有那種尖利的石頭。長年累月的，所有的石頭都被磨去了棱角，變成了順從的模樣，少數(shù)有棱角不肯順從的，早就被洪水沖走了。就好比我們人，走入社會之前都會有些棱角，時間久了慢慢也被磨平了一樣。

　　河邊長大的孩子，一個夏天基本都會泡在水里。夏天天氣炎熱，又少有其它降溫解暑的方式，下河洗澡就是老天對孩子們的一種恩賜和補償。

　　山里的孩子們感恩和報答老天的最好方式，就是不浪費每個可以下河洗澡的日子。

　　每周上學的日子，一吃完午飯，大家就會不約而同地走到河邊，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脫光衣服跳進河里。中午是洗澡的最佳時間，水溫剛剛好，早晚的水溫比較涼，一般是不會有人下河的，除非特別炎熱。

　　當然，脫光衣服的全是男孩子。每當?shù)搅诉@個時候，女孩子們就會有意避開男孩子們洗澡的地方，雖然沒有人像影視劇里舉著為皇上開道的“回避”的旗幟，但所有的女孩子們都很知趣。女孩子們也有下河洗澡的，她們也怕熱，只是她們洗澡的地方離男孩子們洗澡的地方比較遠，誰都看不清誰。就是有人想看，也比霧里看花還要模糊。

　　如果是在放假的暑期，洗澡的時間就比較充裕了，熱了，隨時就可以洗個澡。有時一天可以洗好幾次，因為天氣實在是太熱了。何況，暑假期間都會有大量的農(nóng)活要干。只要干點活，汗水就會沒完沒了地淌，此時此刻，洗澡就是最好的選擇。

　　那個時候不但有暑假，還有農(nóng)忙假。地里的活大人忙不過來，孩子們只能搭把手，因為農(nóng)活不等人。

　　農(nóng)忙假說是讓孩子們幫大人忙的，可并不是所有的活孩子們都會干。因此，孩子們只能幫大人干些小活零活，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大人干剩下的邊角料。雖然是邊角料，可沒人干也不行，因此孩子們就派上了用場。

　　干邊角料雖然不是很累，但也并不輕松，起碼你不能閑著，否則也就沒有放農(nóng)忙假的必要了。

　　只不過，孩子們干起活來沒有大人們那么認真，而且還會時不時地偷個懶。偷懶不為別的，多是為了下河洗個澡。

　　如果是在河邊干活，洗個澡會很方便，既不用走很遠的路，也不會被大人看見被罵。

　　如果離河比較遠，就會在附近的水坑里隨便洗個澡。村里為了抗旱澆地，在好幾個地方都挖有大小不同的水坑，這些水坑一到夏天就會積滿水。平時很少有人在這里洗澡，所以這里就成了許多青蛙的家。不知青蛙是不是在宣示主權，“咕嘎咕嘎”起來沒完沒了。

　　孩子們可不管你是不是在宣示主權，撲騰一聲就把青蛙趕上岸，有的則被嚇得直接鉆進水里。

　　這種為抗旱挖的水坑，一般都在黃土地里挖，黃土比較粘，目的就是為了存住水?？牲S土的弊端就是人下去后水馬上就會變渾，一腳下去，就會咕嘟一下冒出一股股黃色的泥漿。人從水里出來后，身上會附著一層黃色的泥漿，像女人下海前涂在身上的一層防曬霜。

　　我家門前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河，夏天洗澡很是方便。這條小河已經(jīng)存在很多年了，每到夏天，上游的水就會匯集到這里，形成一條小河。

　　這條河的河床很深，那是天長日久河水沖刷的結果。所以后來不管下多大的雨，河水都不會流到別處，只能乖乖地順著河床往下流。

　　這是一條天然的河道，沒有一點人工的痕跡。幾千年或者是幾萬年前，當天上的第一場雨下到這里后，雨水就選擇了這條道，然后從這里一點一點奔向大海。

　　日久天長后，所有的河水都沿著祖先的足跡流向大海。唯一不同的是，河道在一天天變深。因為兩岸都有障礙物阻擋它們的去路。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條河道，所有的河水從此就失去了自由。

　　河道是河水為自己修的路，也是為自己做的繭。人類又何嘗不是如此，既想自由，又不斷地做繭束縛自己。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屁孩兒們已經(jīng)到了洗澡知道穿褲衩子的年紀了。他們不但知道洗澡要穿褲衩子，而且也不滿足小溝小河的淺水了。

　　孩子們不但學會了扎猛子、狗刨仰泳等，好多人還學會了“踩水”。所謂的踩水，就是人站在深水里，靠雙腳上下踩水在水里走動。踩水比較費體力，因為雙腳要不停地踩才不至于讓人沉入水底。有時腳踩累了，雙手也要上去劃水幫忙。

　　如果說游泳是一項河邊孩子的必備技能，那么踩水則是必備里的必備。因為有的時候要從河的這面去河的那面，又沒有橋，只能游過去。如果是其它泳姿，衣服難免被弄濕。而如果是踩水，脫下的衣服就會被高高地舉在手里，所有的衣服就會完好無損。

　　但踩水是有條件要求的，就是水要足夠深才行。如果水不沒人，腳就會踩到水底，也就無所謂踩水了。

　　但要滿足這種條件，可不是什么小溝小河就能做到的。

　　雨水多的時候，大河里的水是能滿足這個條件的。但這個時候的河水一般是比較湍急的，危險性也比較大。有一年村里的一個孩子就在這樣的河里淹死了。

　　既想水夠深，又不能太湍急，只有生產(chǎn)隊用于澆稻田的水井。

　　普通的水井，都是用來吃水的。誰都不能下去洗澡，多熱都不行。這就好比不能在水杯里洗手洗腳一樣。

　　而用于澆水稻的井，只用于灌溉。這就給孩子們洗澡和踩水提供了一個最理想的場所。

　　這口井比一般的井都大，井深有三四丈，井口直徑也有兩丈多。因為澆水稻很費水，所以才打了一個這么大的井。

　　每到夏天，這口井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許多人都把這里當成了檢驗膽大膽小的試劍石。凡是不敢來這里洗澡的，大都被認為是膽小鬼。

　　膽大的孩子，到了這里也不管井里的水涼不涼，脫了衣服就往井里跳。視死如歸似架勢。

　　到了井里，有的人會一個猛子扎進井底，以示自己水性好，憋氣時間長。有的人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扎進了井底，還會從井底拿上來一塊小石頭。

　　但凡在井里洗澡的，大多是扎猛子、仰泳、和踩水，其它的泳姿在井里很難施展，尤其是自由泳和蛙泳。

　　不過，這口水井在滿足孩子們樂趣的同時，卻增加了家長們的擔心。畢竟，這口井太深了，危險性也太大了。何況井越深水越?jīng)?，涼水很容易導致腿抽筋。游泳的時候如果腿抽筋了，危險就更大了，弄不好就會出人命。所以家長們都不許自己的孩子到井里去洗澡。

　　可說歸說，孩子們還是會偷偷去洗。尤其是其它小河都干了之后，那口井幾乎就是唯一可以洗澡的地方。

　　洗完澡后回到家，大人感覺不對就會問是不是又去井里洗澡了。孩子們的回答似乎都是統(tǒng)一的：“沒有?！?p>　　大人們不信，就讓孩子們伸出胳膊，然后用指甲在胳膊上輕輕地撓一下。雖然只是輕輕那么一撓，結果就會真相大白。因為剛剛洗過澡的人，被輕輕一撓后，胳膊上就會留下一條白色的印子。就好比過去特工人員用一種特殊的藥水滴在無字的白紙上，只要一滴藥水，白紙上的字就會顯現(xiàn)出來。這個時候，你怎么說沒洗都沒用。這可是多少人多少年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

　　每當這時，大人的罵聲就會隨之而來。那種罵，絕對是咬牙切齒聲嘶力竭的，絕對是震耳欲聾振聾發(fā)聵響徹云霄的。

　　盡管如此，挨罵也是最輕的處罰，最多的則是一番胖揍。什么條帚疙瘩布鞋底子的，逮著什么使什么。噼里啪啦就是一頓揍。

　　“打死你個兔崽子，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去那洗?！?p>　　“小王八羔子，早晚一天淹死你。”

　　可打歸打，罵歸罵，孩子們大多是屬狗的——記吃不記打。

　　今天打完了，明天仍然偷偷去洗澡。大人們怎能不知孩子們的那點心思和勾當，這些可都是他們玩剩下的。

　　為此，有的家長就偷偷到那口井那去逮現(xiàn)行。

　　孩子們看有大人來了，像河邊受到驚嚇的青蛙一樣，撲通撲通跳進水里。進了水里就施展起潛水的功夫，一頭扎到井底。大人站在井邊，既看不見人，也逮不到人，只能站在那里大罵。

　　孩子們被罵得不敢露出水面，只能盡最大努力憋著氣待在水里?？杀餁庠賲柡σ脖锊涣硕嗑?。這個時候，大人就會罵夠了似的故意離開。因為他們知道，這樣會把孩子們憋壞的。

　　大人們走后，孩子們就紛紛爬到井外。

　　“剛才你爹罵你了，罵的可難聽了?！?p>　　“你爹叫你等著，說回家后扒了你的皮打折你的腿?！?p>　　看熱鬧的人不時地提醒著同伴。

　　“你瞎說，我怎么沒聽見我爹罵我?！?p>　　“我也沒聽見。”

　　一起鉆進水里的人為同伴做著旁證。

　　“你在水里當然聽不著了。”

　　洗過澡的人都知道，人在水里，尤其是潛水的時候，就算你下潛的深度不深，岸上人說的話也是聽不清的，有的甚至一點都聽不到。

　　由此想到，胎教到底有沒有用呢？

　　有人說胎教有用，好多專家也這樣說。否則也就不會有胎教這個說法，也就不會有那么多的胎教音樂和胎教的書籍。

　　也有人持反對觀點，說胎教沒用。且不說幾個月的胎兒能不能聽懂大人的話，就算他們能聽懂，可他們能聽得見嗎？一個人潛到水里，岸上人說的話是很難能夠聽得到的，更別說聽清楚。胎兒呢，不但整個人都泡在母親的羊水里，而且還隔著母親厚厚的肚皮，難道胎兒具有超人的聽力嗎？為此，我是持懷疑態(tài)度的。如果說胎教有用，那為什么孩子出生后沒有一個人記得在娘胎里的事情，一個個全跟喝了孟婆湯似的。包括那些說胎教有用的專家，他們又有誰記得在娘胎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