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烏拉草》
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p> 提起人參貂皮,大家可能耳熟能詳,但說到烏拉草,就未必了。
烏拉草為什么能與人參貂皮相提并論,主要原因是因為它有保暖功能。東北地區(qū)冬天比較寒冷,保暖是一個絕對不能忽視的大問題。而烏拉草就充當了這個角色,因此也就有機會和人參貂皮同坐一個桌上。
烏拉草主要生長在長白山脈及興安嶺地區(qū)。我們老家在遼西,既不屬于長白山脈,也不屬于興安嶺地區(qū),但烏拉草還是有的,只不過是數(shù)量上沒有那兩個地方多而已。
遼西地區(qū)沒有吉林黑龍江冷,所以烏拉草也就沒有那邊多。如此分配,看來老天是公平的,哪里冷就給哪里多點。
烏拉草是莎草科薹草屬植物,一簇一簇的。說得直白一點,就像一堆堆苞米胡子。
烏拉草有很好的保暖功能,有的做成了床墊,有的做成了鞋墊。我們小的時候,主要拿來當鞋墊。
那個時候,人們普遍買不起鞋墊。因此一到冬天,人們就割些烏拉草,然后把烏拉草絮到鞋里當鞋墊。
現(xiàn)在人們所用的鞋墊,都是用線縫或者用膠沾在一起的。烏拉草做的鞋墊比較簡單,割一把草絮到鞋里就行。既方便又經(jīng)濟。缺點是,散狀的烏拉草在鞋里經(jīng)常會跑出來幾根,有的還會沾在腳上。
人走路的時候,腳根腳尖腳趾的用力是不均勻的,這就導致了腳底下的烏拉草,時不時地就有幾根離家出走。
如果路走多了腳底下有了汗,烏拉草還會沾到腳上。那個年代,穿起襪子的人不多,尤其是孩子。這樣一來,烏拉草就會沾滿腳板,腳從鞋里拿出來后,腳板腳尖腳趾縫里就沾滿烏拉草,像棕熊的熊掌。
當然,更多的人是不會腳上有汗的,因為冷才是冬天的主打歌。
一到冬天,人們就會穿上各種棉鞋,當然還是以“棉捂蘆”(方言,棉鞋的一種)居多。那個時候的棉鞋,無論是鞋底子還是鞋幫子,都比較薄。棉花短缺不光影響棉衣棉褲,鞋也不能例外,誰都不能搞特殊。
這個時候,烏拉草就必須登場了。
我們老家那,基本上每座山上都有烏拉草。每到冬天,人們就會拿著鐮刀割上一把,然后塞進鞋里。頓時,腳底下就暖和了許多。新絮的烏拉草,墊在腳底下,宣乎乎的,又軟又暖和。
用烏拉草當鞋墊,需要經(jīng)常更換,長時間不換,烏拉草就會越踩越薄,甚至踩碎,以致失去保暖功能。還有一點,因為人們長時間不洗腳,烏拉草也會變臭。
我家門前就有一座小山,山上長有幾十墩烏拉草。每隔幾天,我就拿鐮刀割點回來墊在鞋里。
雖然割取方便,但也不能浪費,因為烏拉草畢竟有限。所以每次幾乎都是物盡其用——踩成真正的鞋墊模樣,甚至踩成碎沫才肯扔掉。
就算踩成了鞋墊模樣,也不是烏拉草的最終歸宿,還要把它扔進豬圈,給豬墊圈和爛糞。
烏拉草并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用之不竭的。你也割他也割的,終究是有被割光的時候。
這個時候,人們的腳丫子就該受罪了。
當凜冽的北風吹著響亮的口哨來襲的時候,當厚厚積雪鋪滿大地的時候,薄薄的膠皮鞋底子,根本抗衡不了寒冷的侵蝕,阻擋不了冰冷雪地對腳的蹂躪,走不了幾步,腳丫子就給凍麻了。走起路來有時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就像打了麻藥一樣。久而久之,腳就被凍出了水泡,水泡磨破后,流出來的血水就會沾到鞋上,一脫鞋就會撕心裂肺地疼。
過不了多久,腳丫子就會生成凍瘡,凍瘡還會流膿,膿水還會沾到鞋上,然后還是撕心裂肺地疼。直到天氣暖和了,這種狀況才會一點點消失。只不過,這個消失的過程更讓人難熬。因為凍瘡會發(fā)癢,癢到你得不停地去撓,有時甚至撓到流血。就這,還不一定能把癢止住。仿佛那些凍瘡里有無數(shù)個癢癢細胞。
我的腳就被凍出過凍瘡,白天還好,腳基本處于冷凍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下的凍瘡好像北極熊冬眠,會進入一種暫時的休息狀態(tài)。只要一到了晚上,尤其是鉆進被窩,那些凍瘡就像北極熊蘇醒了一樣。
北極熊蘇醒后會到處捕獵填補空空的肚子,那些凍瘡蘇醒后也會張著無數(shù)的嘴啃噬著你的癢神經(jīng)。北極熊吃飽后會躺下來休息,而凍瘡似乎永不疲倦一樣,它們會不停地啃噬著你,直至讓你癢到痛不欲生,甚至是懷疑人生。
凍瘡是一種比較頑固的東西,或者說是有記憶的東西,只要到了冬天,它就會復發(fā)或者蘇醒。像春天回歸的燕子,會準時回到它們棲息過的地方。即使你今年的鞋不怎么凍腳了,但凍瘡仍然會準時到來。
凍瘡不只生在腳上。手上,耳朵上,都是它們最喜歡的棲息之地。
那個時候,人們很少有戴得起棉手套的,棉帽子也很難把耳朵全部保護起來。這就給凍瘡留下了理想的棲息之地。
一到冬天,手背上尤其是關節(jié)處,不是凍裂就是起泡。耳朵上的泡基本都生在耳垂上,小的如米粒大小,像一滴雨滴掛在耳垂上。大點的則像熟透了的黃櫻桃,晶瑩剔透的,里面都是黃色的膿水。到了夏天則變成一個黑色的結(jié)痂,而且里面還有硬硬的核。
相比較而言,腳上的凍瘡相對少些,畢竟有烏拉草在呵護著。因此,烏拉草被列為東北“三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陸石.
紙巾與衛(wèi)生紙,一個在充滿陽光的餐桌上用于擦嘴,聞著酒香,一個在陰暗潮濕的廁所用于擦屁股,聞著屎臭。擦嘴可以了草,擦屁股卻不能馬虎。卑微的往往肩負著重大使命,金字塔底層的基石承受的壓力最大,而所有的風景只有頂端看得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