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一站，哈利法克斯（二）
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時光在兩個人的交談中飛快地流逝。
如老板所提及，林曉夜的母親在他初中時因病過世，和父親二人搬到此處。他從小就對攝影感興趣，現(xiàn)在在多倫多的一間藝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攝影，專攻自然風(fēng)景。如今大學(xué)四年級，畢業(yè)在即。
可能因為過去數(shù)年在單親家庭成長，林曉夜待人處事的方式更顯成熟。
徐亦安看得出他性格開朗，卻遷就著她的慢熱，沒有強(qiáng)勢地嘗試卸下她的外殼。
她也講述了自己高中畢業(yè)后，只身來到加拿大學(xué)習(xí)金融。去年畢業(yè)后，一直在多倫多一家銀行工作，幾個月前辭職來到這里。
“沒想到我們過去幾年都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林曉夜感嘆道。
“是啊，說不定我們在街上曾擦肩而過?！?p> “那你是怎么決定來這里工作？多倫多的機(jī)遇肯定更多，城市也熱鬧得多。”
“我就是無法適應(yīng)城市的熱鬧，所以沒有住在哈利法克斯市內(nèi)，而是來到更冷清的小鎮(zhèn)?！?p> “那你很勇敢，大部分人肯定沒有辦法放棄更優(yōu)渥的條件，包括我。雖然經(jīng)常有人說讀我這個專業(yè)，只需要熱愛生活就足夠，但誰不渴望成功呢。”
林曉夜說的沒錯，其實徐亦安也庸俗地貪圖功成名就，她也希望不用考慮價格挑選想吃餐廳、想要光鮮亮麗的衣裳、想有富麗得足以讓每個訪客驚嘆的房子。
但她知道，這樣的生活代價沉重。
世界是公平的，當(dāng)你擁有了世界，必然失去其他珍貴的東西。
“不過我沒有要一直留在這里的打算，我們一輩子都在讀書，畢業(yè)后又立刻開始上班，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特別是金融這個行業(yè)，格外勞碌，我不少同事都有隱居的想法呢現(xiàn)在只是暫時放慢腳步，給自己時間思考一下接下來的人生。！”
“我能理解，城市的節(jié)奏太快，容易讓人厭倦。”
“那你的生活豈不是剛剛好，既有人群的陪伴，也有大自然的滋潤。”
“可不是嘛！而且家里人也在加拿大，總有一個避風(fēng)港。你一個人在國外，會不會特別想家？”林曉夜的語氣中有點心疼的意味。
徐亦安陷入思緒：避風(fēng)港…那是什么樣的惦念呢？有些人有家，卻一直在汪洋孤帆飄蕩，路過一個個港口，仍無法拋錨。
“還好，我和家里人的關(guān)系比較疏遠(yuǎn)。大學(xué)的時候也有不少朋友，不至于感到寂寞。雖然現(xiàn)在各奔東西，一年還能見上兩三次。不過人際關(guān)系本就是來去匆匆，沒有什么好遺憾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林曉夜斟酌著什么，眉眼靈光乍現(xiàn)般地嬉笑：“這么說，我就是你這里的第一個朋友啦！”
徐亦安突然感受到林曉夜的稚氣，那不是不諳世事的單純，而是看過世界陰暗面依然樂觀的蓬勃青春。
她想：林曉夜的內(nèi)心一定是一座四季如春的花園吧！
徐亦安報以粲然的笑容：“當(dāng)然了！”她烏黑的眼睛也有明亮的色澤，他們滿溢笑意的對視如星空對映。
“下一站，哈利法克斯。”公交車的廣播響起。
一切的一切，此刻燦爛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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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法克斯是一座被海水包圍的城市，岸邊坐落色彩繽紛的洋房，背后的市中心摩天大廈矗立，摩登與樸素在這里交織。
他們先去了一個靠近港灣的農(nóng)貿(mào)市場，倉庫般的建筑前，立了一棵巨大的圣誕樹，纏繞著五顏六色的小彩燈，樹梢還有一層沒完全融化的雪。
農(nóng)貿(mào)市場只有周末開放，沸沸揚揚的人群前來購買新鮮的蔬果和本地的工藝品。他們在一個圣誕節(jié)獨有的小吃攤買了兩個熱乎乎的可麗餅，邊吃邊逛。
走完一圈，徐亦安的背包里多了一個手工香皂、一只鉤織的小蜜蜂、和一束薰衣草。
她不是一個有購物欲的人，但由節(jié)日氛圍感染，下定心購置了一些可以為房間增添芳香或生氣的貨物。
出來后他們沿著海岸散步，不是面向一望無際的海平線，而可以看到對面的城市；兩岸由一座橋梁，以及來往的郵輪連接。
海濱和多倫多的湖畔十分相像：木制的走道、彩色的沙灘椅、靠岸的園圃，甚至水波也是相仿的藍(lán)色，風(fēng)只多了淡淡的咸味。
下午林曉夜到?jīng)_印店取照片，順便走遍附近的小巷。市中心建在起伏的山丘上，街道向上傾斜；從任何一個地方回望，都能看到海。
離開前，他們參觀了國家歷史遺跡城堡山——一座居高臨下的星形堡壘，曾是重要的軍事防御基地。
在這里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看錯落有致的房屋、看海面波光粼粼、看對岸城市的燈光在流動。
回去的車程上，徐亦安異常興奮地回味著這一天的旅程；似乎重拾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和探索。大學(xué)的時候，她也經(jīng)常和朋友結(jié)伴，坐火車游歷周邊的城鎮(zhèn)。
過去兩年被生活的擊垮的她，在慢慢站起。只能匍匐前行的日子，恍惚間盡頭赫然在目。
林曉夜靜靜地聽徐亦安地傾吐，眼含笑意，他的淡然仿佛說著：我早知道你有活潑的一面。徐亦安的外殼在剝落，隱約露出她柔軟而純真的內(nèi)在。
她被林曉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我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太開心了?！?p> “沒有，沒有！你開心，我這個當(dāng)導(dǎo)游的自然滿意?！?p> -----------------
回到Herring Cove，天已經(jīng)完全黯淡，皎潔的月光灑在樹木和大地上，為冬日的蕭條鍍了一層柔和的光。
“你圣誕節(jié)打算怎么過？”分別前，林曉夜問道。
“嗯…我還沒有計劃，可能就在家里隨便過過?！?p> “你愿意的話…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過。和我爸也只是兩個人，沒有什么節(jié)日氣氛。你答應(yīng)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p> 幾天前的焦慮，如沖破水壩洶涌而至，徐亦安下意識地想馬上拒絕林曉夜的提議。
他大可和朋友過一場熱熱鬧鬧的圣誕節(jié)，何必委屈自己照顧這個異鄉(xiāng)人？
“我想想吧…謝謝你的邀請?！?p> 或許是天色昏暗，林曉夜沒有看懂她回答中的猶豫：“好的！你想好了就告訴我?！?p> 徐亦安躊躇不安，到隔天清晨仍然拿不定主意。困擾中，她打開房門，想讓冷冽的空氣吹散苦惱。
外面又在下雪，晨曦尚溫柔的日光，點亮一片片雪花。
她突然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