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數(shù)不完的心事，都要訴說
新年前夕上午，徐亦安終于打起精神，清理長時間沒有打掃的房間。
上次在湖面溜冰過后，和林曉夜還沒有見過面。相比起推辭或躊躇，其實是因為鎮(zhèn)子上沒有什么可做的事情。平淡的生活，難以卷起任何浪花。
接近中午時分，有人登門拜訪。徐亦安打開門，Jayden又倚在門框上，笑嘻嘻地看著她。
“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我們今天晚上在樓上舉辦跨年派對，你來不來？”
徐亦安不喜歡這種人多熱鬧的場合，正想婉辭推卻。
“我父母也會在，我們至今都沒有機會認識認識你。畢竟我們也算鄰居，他們很希望你可以出席?！?p> 這下搬不出什么借口拒絕了：“好吧，你告訴我?guī)c上樓就可以了?！?p> 參加派對前，徐亦安特意到酒品店買了一瓶紅酒。她對喝酒一竅不通，隨便挑了一個包裝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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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除了Jayden的高中同學，還有他們的父母?？偣捕畞韨€人。
徐亦安計劃打聲招呼、簡單聊一會就悄悄溜回房間。沒想到Jayden的父母一直熱絡地拉著她噓寒問暖，徐亦安沒有找到離開的時機。
吃完飯，大人都到樓上聊天，只剩年輕人在客廳里。沒有父母的管束，他們酒桌游戲玩得起勁，不過多久大家醉倒在沙發(fā)上。
徐亦安沒有喝多少，臉頰也被醺得漲紅，身體微微發(fā)燙。倒是林曉夜還很清醒，好幾杯酒下肚也不見微醺。
他看徐亦安蜷縮在椅子上，酒杯搖搖晃晃地掛在手上，上前用手背抵在她額頭上，探了探她的體溫：“要不要到外面吹吹風？”
徐亦安迷糊地點點頭，任由林曉夜為她披上外套，拉著她坐在露臺前的階梯上。晚風輕拂，一下子吹散不少酒意。
徐亦安拉緊外套領口：“我好久沒喝酒了，身體還不適應?！?p> “是那一群人玩得太瘋了，父母在樓上還這么放肆?！?p> “你父親呢，怎么沒有看到他？”
林曉夜沉默良久，掂量著該如何開口解釋：“過幾天就是我媽媽的忌日，每年到這個時候，我爸都不太愿意出門，更別提這種需要應酬的場合?！?p> 徐亦安聞言訝然，輕輕拍了拍林曉夜的背，以示安慰。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良心，留我爸一個人在家，自己出來玩…”
“曉夜，雖然我們認識沒多久，但我能感受到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所以你一定有苦衷?！?p> “都過了這么久，我們之間總有一個人需要走出來，不能兩個人都停滯不前。如果我爸做不到，那只能是我了?！?p> “那你很勇敢啊，承擔起這么艱難的責任?！?p> 林曉夜曾對徐亦安說過的話，又回到身邊，成為深遠的慰藉。
“我其實一點都不善良…對于父親被困住，我曾經(jīng)認為是因為他懦弱，有很多的埋怨。到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徹底原諒他，不顧我的生活所做的很多決定。在外人看來，我們關系很親密，不過我有很多向他隱瞞的事情。”
徐亦安輕嘆一口氣：“我的父母也是這樣，從來不會過問我的意見。當然，我肯定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至少在埋怨父母這方面，我沒有比你少?！?p> “那你會感到內(nèi)疚嗎？畢竟常說養(yǎng)育之恩，無以為報?！?p> “我不知道…如果父母造成的傷害，大于他們物質(zhì)上的給予呢？”徐亦安的疑問更像一番自言自語，她抱著雙腿，側臉靠在胳膊上。
林曉夜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那他們一定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沒有界限的善良，事實上是愚昧?！?p> 徐亦安練就即使傷疤被揭開也不落淚，在抬頭看向林曉夜的一剎那，就已經(jīng)將情緒隱藏好。
“那你呢，想要緩解和父親的關系嗎？”
“我爸其實不知道我心里的這些想法?？赡苡谐蝗眨易銐虺墒鞎r，會和他坦白吧?！?p> 徐亦安不敢附和：很多時候，孩子成長的痛，是因為父母缺乏對愛成熟的理解。要求孩子與布滿荊棘的家庭和解，只會讓傷害反噬。
她無法不羨慕林曉夜，還有誠實面對父親的希望。
她嘗試轉移話題：“你是周三走嗎？”
“對，從哈利法克斯乘搭飛機回去。你要來送我嗎？”
林曉夜雖然用開玩笑的口吻詢問，卻暗暗期盼她會答應。徐亦安撇頭，思索著當天的安排：“我那天剛好有些事情，要去公司，不過要看你的航班是什么時間?！?p> “我晚上才飛，這樣你應該有時間吧！”
徐亦安點點頭：“應該沒有問題…那我下班了，就去機場找你。不過，你的朋友沒有送你空嗎？”
“他們巴不得趕緊走，比我還早離開這里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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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背后的大門“砰”的一聲打開，吵鬧的聲音和暖氣的余溫淹沒了他們的對話。
“你們不要再你儂我儂的，要準備跨年了！”Jayden跌跌撞撞地走出來，在他們手里塞了一把煙花。
在這種偏僻的小鎮(zhèn)，煙火的管控不嚴，過節(jié)的時候，很多居民為了好玩還會放。
大家簇擁著走到海邊，用打火機點燃各自的煙花，一朵朵燦爛而絢麗的火花，點亮了夜空，與星辰交相輝映。
徐亦安從Jayden手中接過打火機，把煙花放置在地上，點燃引線，一串金色的火花，在海面劈里啪啦地綻放。
她想起童年不多的快樂記憶——多年前的除夕夜和外公在公園放煙花，同樣的色彩、同樣的聲響，只是物是人非。
外公去世后，生活不多的火光也一并消散了。
“好玩吧！”林曉夜的呼喚將她從回憶中拉出。
徐亦安嫣然一笑，點點頭。她不喜歡人多的場合，是因為時常會有一種抽離感，仿佛熱鬧從來不屬于自己，自己也不屬于人群。但這個夜晚，有人牽著她的手，與現(xiàn)實、與喜悅連接。
她仍然厭煩熙熙攘攘的氛圍，然而林曉夜的訴說和陪伴，似乎令空氣少了一份窒息感，多了一份鮮活。
他們肆意地在海旁笑著、跑著、吵鬧著，宛若數(shù)不完的日子和數(shù)不完的心事，在此刻得到了解脫。
他們以陳舊的姿態(tài)，許下嶄新的愿望。
他們凌晨在酒意中酣睡，做著忘我的美夢，有著年少的輕狂和清澈。
他們讓煩惱剝落、往昔斑駁，充滿希冀地迎接新年，迎接每一個離別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