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沈嶼安愛我，所以把我寵上心尖。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恨我的。
恨我在那場地震中活了下來。
可當(dāng)?shù)卣鹪賮頃r，他卻紅著眼眶，發(fā)瘋似的徒手挖開廢墟，不停地喊著：
「江心月，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兒？！」
我在哪兒？
我在另一個男人家里。
一邊吃著他喂的草莓，一邊看著沈嶼安的笑話。
1
和沈嶼安戀愛三周年那天，我在醫(yī)院等爸爸從ICU出來。
媽媽把我的手抓出指甲印，我忍著疼，撫去她臉頰上的淚，哄著她也哄著我自己：
「爸爸一定會沒事的，他進(jìn)去了那么多次，每次都安全出來了不是嗎？」
她點(diǎn)著頭，溫?zé)岬臏I落在我手機(jī)上，屏幕亮了。
是沈嶼安的電話：「快來星海灣?！?p> 還未等我開口，那頭就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jī)，沒有動身，直到爸爸脫離危險，才打了輛車過去。
臨走時，媽媽拉住我：「你和嶼安這么多年，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嗎？」
我瞥過眼神，耳朵尖有點(diǎn)燙：「嶼安說過等我們?nèi)苣陼o我驚喜，剛好就是今天?！?p> 媽媽眉頭舒展，輕輕推了推我的背：「那快去吧，你爸這里有我呢?！?p> 2
在車上，沈嶼安給我發(fā)了套房門的照片，號碼是520。
在星海灣門口下了車，觀光電梯里，天空突然亮起煙花，漫天粉紅。
和沈嶼安向我表白的那天一樣，是粉色的愛心形狀。
心里突然砰砰直跳，不由地拿出小鏡子補(bǔ)了補(bǔ)口紅。
剛走出電梯，就聽見沈嶼安的笑聲傳出。
「嬌嬌，這煙花好不好看？專門給你放的?！?p> 一陣溫柔女聲：「沈總，沒想到你還有這么浪漫的一面?！?p> 「我還有好幾面，你想不想見見？」
沈嶼安嗓音逐漸沙啞低沉，像極了那無數(shù)個擁我入懷的夜里，在我耳邊廝磨著。
我心跳得越來越快，腳步也加快了些。
越走近，聽得越清楚。
一女聲疑惑道：「沈嶼安，你這是在干嘛？今天不是叫我們來見證你求婚嗎？」
突然安靜了一秒，接著是男人們絡(luò)繹不絕的哄笑聲，嘲諷溢出房間。
沈嶼安摟著嬌嬌的腰，擦去眼角笑出的淚，揶揄道：
「就她，江心月，也配嫁給我？」
他說這話時，我剛好站在套房門口。
一瞬間，世界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很清晰，但很快恢復(fù)鬧哄。
「我去，嶼安，真有你的，她爸進(jìn)ICU了都要來見你。」
沈嶼安嘴角勾起：「我說了，她愛我入骨?！?p> 他們的話震的我腦瓜子嗡嗡響，許久才吐出一句：
「你在干嘛？」
他攤開雙臂，靠倒在沙發(fā)上，瞇著眼，笑道：「給你的三周年驚喜，怎么樣，意不意外？」
接著用力摟過嬌嬌的腰，惹得美人驚呼。
他眼神迷離地看著我，柔聲對她說：
「親我。」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沈嶼安臉上，留下紅通通的巴掌印。
「你有病吧，把我當(dāng)什么？早說你有女朋友啊，還在這裝浪漫。」
嬌嬌氣憤地起身，路過好友身邊時，罵道：
「你這都是些什么兄弟，以后這種場合不要叫我來了。」
說完，大步流星走出門。
沈嶼安用舌頭頂起左側(cè)臉頰，擦了下嘴角。
接著抓起一瓶酒，朝茶幾上砸去，玻璃瓶碎得稀爛，猩紅著眼眶大吼：
「他媽的，我要弄死她！」
所有人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停住動作，倒吸一口氣。
「那個......我去看看她什么情況?！箣蓩傻暮糜研⌒囊硪碚f完，跑了出去。
大家松了一口氣，恢復(fù)了動作。
3
沈嶼安瞥了我一眼，拉了拉西裝領(lǐng)子，重新靠在沙發(fā)上，架著腿，用上位者的姿態(tài)命令我：「過來。」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三年來，沈嶼安把我寵在心尖上，所有人都說他愛慘了我。
可眼前的沈嶼安，陌生到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有孿生兄弟。
「怎么站在那跟木頭一樣？」他坐起身，挑著眉看我，嗤笑道：「你不會真以為我要向你求婚吧？笑死我了?！?p> 他走近，不顧我的疼痛，一把掰下我的假肢，笑嘻嘻地丟向身后。
「瞧瞧你這樣子，你配嗎？」
哄笑間，我的假肢在眾人手中傳送。
心里發(fā)出撕拉聲。
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傷，一瞬間又崩開裂口。
我聲音止不住顫抖：「為什么？」
沈嶼安捂著肚子，笑的放肆又瘋狂。
「江心月，你知道嗎？你這個樣子太好笑了。為了看到你這幅模樣，我等了三年，整整三年！」
他的笑聲像晴空中炸了一個雷，把我徹底震醒。
屈辱感涌上心頭，驅(qū)策著我的左手，可還沒落上他的臉頰，就被抓住。
他貼近我，眼里全是恨：「怎么？一個殘廢也想打人？」
我攥緊了拳頭，用力甩開他，轉(zhuǎn)過身，極力壓抑著淚水，朝電梯走。
「你今天要是走了，你爸我可就再也不管了。」他語氣冷冽的像冰錐，一根根從身后刺向我。
眼窩再也包不住淚水，嘀嘀嗒嗒落在地上，腳卻一步也不敢挪動。
4
三年前，我剛讀研二，導(dǎo)師夸我是他帶過最有天賦的學(xué)生，前途一片光明。
可偏偏遇上那場地震，我為了救旁邊的女生，而失去了整條右臂。
我不能再畫畫，研究生也沒辦法畢業(yè)。
我成了廢人。
而爸爸也因?yàn)楸粩嗔训匿摻畲吝M(jìn)胸膛，導(dǎo)致肺部嚴(yán)重?fù)p傷感染。
家里的積蓄全部花在了醫(yī)院。
那段日子，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看不見未來的光。
直到沈嶼安的出現(xiàn)，他成了我的光。
他不僅替我們家付了所有醫(yī)療費(fèi)，還用盡了溫柔手段追求我。
他不嫌棄我沒有右手，告訴我就這樣也很好。
我迷失在他的溫柔鄉(xiāng)里，成了他的金絲雀。
幻想著和他一輩子甜蜜。
5
沈嶼安看我停住了腳步，發(fā)出低低地嗚咽聲。
滿意地對著其他人大笑，直到他的手機(jī)鈴聲響起。
接通后是我都能聽見的嬌俏女聲：
「沈總，怎么辦，我今天實(shí)在做不完報告，可以后天再交給你嗎？拜托拜托?！?p> 沈嶼安嘴角上勾，眼里閃過亮光，柔聲道：
「沒問題。有空嗎？來星海灣一趟。」
「有的！馬上到～」
沒一會兒，電梯門打開，微弱的燈光下，一位精心打扮的美人走了出來。
我認(rèn)識她，她是沈嶼安的助理，蘇瑤。
靠近我時，她有些驚訝。
但當(dāng)她眼神落在我空蕩蕩的右手衣袖上后，她的驚訝盡數(shù)化為輕蔑，抖動著身體向沈嶼安撒嬌：
「沈總，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啦～我自罰一杯。」
接著抓起一杯酒，直愣愣喝了下去，嗆的眼底泛紅，更是惹人憐愛。
沈嶼安拍了拍大腿，示意她坐下。
「這不好吧，江小姐還在門口看著呢?！?p> 蘇瑤嘴上拒絕著，腳卻誠實(shí)得慢慢向那大腿靠近。
沈嶼安等不及似的，一把拉住她的手。
力氣太大，蘇瑤整個人跌坐在他的大腿根上，那只手自然地攬上她腰間。
又朝她脖頸深吸了一口，眼神迷離道：
「唔，就是要讓她看?！?p> 蘇瑤抬起頭看著我，像在看個笑話。
她眼神流轉(zhuǎn)間，露出好奇：「咦，那是什么？」
邊說邊朝我的假肢靠近，抓了起來。
沈嶼安冷嗤一聲：「門口殘廢的假手。」
「好逼真??！真是科技的力量。」
蘇瑤上下摩挲著我的手，讓我胃里一陣翻滾。
沈嶼安撫過她的鬢發(fā)：「再逼真也是假的，別拿著了，怪惡心的?！?p> 蘇瑤起身，想把它還給我，卻被沈嶼安死死攬住腰：「別動，丟給她就行了?！?p> 蘇瑤抬起頭，笑的像朵剛盛開的花，沒有任何遲疑地將它丟在了我腳邊。
因?yàn)閼T性，它朝我身后滑了一段距離。
我不爭氣地將它撿起，恢復(fù)了身體的完整。
身后是沈嶼安放肆地嘲笑：「哈哈哈，你們看她，和狗有什么區(qū)別？」
我緊緊咬住下嘴唇，讓自己的眼淚別掉下來，那是我最后的自尊了。
腥甜溫?zé)嵩谧炖锷㈤_，我呆滯地盯著沈嶼安笑。
他愣怔了一秒，右手緊握蘇瑤的后腦勺，吻了上去。
他沒閉眼，就那樣一邊吻，一邊盯著我。
我不知道嘴角有沒有血流出，也不知道自己呆笑了多久。
但我知道，心死就在一瞬間。
6
那天之后的記憶，在大腦里很模糊。
只記得沈嶼安把我關(guān)在房里，我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日又一日。
每天看著他和蘇瑤出雙入對。
那些曾經(jīng)在我耳邊響起的情話，現(xiàn)在吹向了蘇瑤的耳朵里。
午夜夢回，都能聽見他們的笑聲。
我能確定，沈嶼安在折磨我，故意折磨我。
可我想不出原因。
手機(jī)里傳來媽媽的微信：
【月月，你爸爸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那天嶼安和你求婚了嗎？】
那兩個字好像長了刺，硬生生朝我心口上扎，又酸又疼。
「怎么不回消息？」
沈嶼安搶走我的手機(jī)，瞟了一眼便丟在旁邊，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挑著眉訕笑：「還在想求婚的事？這么愛我啊？」
他向我靠近：「要不，我們結(jié)婚吧？」
我睜大了眼睛，呆住時，他的吻強(qiáng)硬地落下。
身后傳來蘇瑤軟軟的呼叫：「沈總～」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止不住生理性的干嘔。
沈嶼安的唇，臟。
他吸了一口唇上的血，啐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更臟了。
「江心月，你這幅愛而不得嫉妒的模樣真可愛?！?p> 又貼在我耳邊：「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愛過你。」
丟下這句話，便朝門口的蘇瑤走去。
我在他身后大叫：「為什么？為什么這樣對我？」
他腳步停住，卻未轉(zhuǎn)身，冷冰冰地說：
「因?yàn)椋氵@個殘廢不配活著，你才應(yīng)該死在那場地震中?！?p> 我，不配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