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循為我鋪好床被,便自己拿了床被褥鋪到藥倉里面,轉(zhuǎn)手將房門重重一關(guān),依稀能聽到里面上門栓的聲音。
我聽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上門栓呢!是怕我晚上偷摸進去他房間圖謀不軌嗎?”
不再去理會他,我徑自走進唯一的一間臥室,只見竹床上一層軟軟的棉褥鋪得平平整整,一絲褶子都沒有,一席厚被一席薄被均疊得如豆腐塊般摞在床尾,倒是極有心的:不知我這人是怕冷還是怕熱,便備下兩床被子,一旁的案幾上還燃著一爐蘇合蜜香,不僅想得周到且品味也不錯。
我躺在床上,默默想著:“家世好武功強,皇上面前得臉大有前途,聰明且真誠,善烹飪會照顧人,種種算下來這個楊循絕壁算得上是個好老公人選?。 ?p> 這么想著,我越發(fā)對楊循能夠贏得云鑲的好感而信心倍增,一個主意也浮上心頭,終于可以安然睡過去了。
第二日清早,我起床剛剛盥洗完畢,便聞得一陣飯香,往正廳一去,看見木桌上擺了有饅頭、烙餅、四碟小菜,粟米稀飯和豆?jié){,立時感到饑腸轆轆,什么也不管就坐下來大嚼特嚼起來。
楊循面無表情地走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盤炙牛肉,我本是個無肉不歡的人,一見著牛肉眼睛里冒光,連忙向楊循招手,示意他快點端過來,一邊還夸獎他勤快有眼力見。
看到我餓狼撲食般的粗魯吃相,且對肉食如此執(zhí)著,楊循的雙眉快要擰到一起了,中間只寫著“嫌棄”兩個大字。
我自然也看出來他這種世家子弟總是講究個“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嘴里嚼著東西的時候斷不會還說話的,于是也收斂了一些,將嘴里的食物嚼干凈咽下,這才又開口說話:“主意我已經(jīng)想到了,你要不要聽?”
楊循大喜,眉目也舒展了:“真的?那你快說!”
我點了點頭,本想再吃一個烙餅說話,但是看對方急不可待的樣子便放下了,將一旁的布帕拿來揩了揩手道:“這就得委屈你兩頭多跑跑了?!?p> “怎么說?”
“首先,我會跟小皇帝說我要在這藥廬住下來,跟以前一樣行醫(yī)看病,但是同時也需要有人照顧我起居和打下手……”
“我來……”
我聽了氣得在他腦門上一拍:“你打什么岔,誰要你來,你來有什么用?我突然要你給我打下手,小皇帝定會以為咱倆有一腿了?!?p> “是是是,我剛才沒有想到這一層?!?p> 我嘆了口氣:“唉——你這人什么都挺好,偏是遇到跟云鑲有關(guān)的事兒就不過腦子了,到底是關(guān)心則亂。我的意思是我去跟小皇帝提要求,讓他下道口諭,提云鑲過來給我?guī)兔?,這樣小皇帝就會以為我之前落在她手里吃了不少苦,如今我有小皇帝撐腰,把云鑲弄到跟前來定是要好好折辱她一番,報個仇什么的,所以也不會懷疑我真正的動機?!?p> 楊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你真正的動機又是什么呢?”
我被他氣得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在他額頭上狂點數(shù)下:“你是豬腦子啊!當(dāng)然是給你跟云鑲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了,難道把她弄到宮里去,擺在小皇帝面前?那時別說你沒這個狗膽子敢跟她說上一句半句的話,就云鑲那個好高騖遠(yuǎn)的個性,日日對著小皇帝,只怕又要生出一些非分之想了?!?p> 楊循這才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我見他終于明白了,但是應(yīng)該也不是全然明白,繼續(xù)補充道:“云鑲在秦老三那里表面風(fēng)光,實則過得慘不堪言,若說能得圣諭,堂而皇之的暫時擺脫秦老三的控制,她自然也是一萬個樂意的,所以最后問題的關(guān)鍵還是在你這里。”
“愿聞其詳。”
楊循一臉認(rèn)真地在我對面坐好,雙臂交叉置于桌面上,像極了等待老師答疑解惑的學(xué)優(yōu)生。
我清了清嗓子,以老師的做派說道:“這個、雖然你跟云鑲有了很親密的關(guān)系,但是她從心理上還沒有接受你。誒,并不是說你不夠好,其實據(jù)我觀察,你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只是云鑲那丫頭一向心比天高,很難像我這般平心靜氣,總能發(fā)現(xiàn)周圍人身上的不同閃光點,那么你的問題就來了——怎樣讓她看到你的好?!?p> 看著楊循睜圓了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我強行忍住笑:“所以??!你的出鏡率至關(guān)重要?!?p> “出鏡率?”
“額——就是你出現(xiàn)在她周圍的頻率,只有你長時間的圍繞在她的身邊,時時表現(xiàn)自己的優(yōu)點,她才能發(fā)現(xiàn)你其實很聰明很善良會做飯會照顧人,然后再進一步發(fā)現(xiàn)你文武雙全?。∏巴緹o量?。∧阏f是不是?尤其是在有秦老三這個衰人強烈的對比下,你只要稍微表現(xiàn)得比平時好那么一點點,還怕不能抱得美人歸嗎?”
楊循的頭點得如小雞啄米似的,既好像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又顯露出心悅誠服想要再次聆聽教誨的求知欲,我見自己授課如此有成效,也是大感欣慰。
“現(xiàn)在再說回這個時機問題?!?p> “時機有何問題?”
我諱莫如深地向他比出一只手指:“你別忘了,小皇帝可是會經(jīng)常來的,你既要保證自己的出鏡率,又要保證他倆不會撞上,你說時機重不重要?”
“……”
“所以,接下來你可得辛苦了,你既是小皇帝的貼身侍衛(wèi),就需得時時伴在他左右,那么你怎么抽身來我這里和她相會,就得自己動腦筋了,另外小皇帝若是要來,你須得提前探得口風(fēng),派人來知會我,這樣我也好預(yù)先把云鑲支出去,總是不讓她碰到小皇帝就是了,她本就是個心性不定好高騖遠(yuǎn)的人,在徹底為你傾心之前,她還是會搖擺不定直揀高枝奔的?!?p> 見他低頭不語,雙拳不由的攥緊,我大概也猜到他的心思,便道:“你也不必難受,雖然如此忌諱著小皇帝于你尊嚴(yán)有損,但是她確實也是這樣的人你也不是現(xiàn)在才知道,但是你既還是那么喜歡她,便不該再計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何況,追姑娘還管什么尊嚴(yán),怎么追到姑娘才是最重要的?!?p> 楊循聽我說完,抬起頭來,雙拳也松開了:“你說的對,我既然還是那么喜歡她,便不該再計較旁的,與其花精力去難受,倒不如想著怎樣保證自己的……你說的那個出鏡率,還有就是用什么方法讓她看到我的好?!?p> 我欣然一笑:“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