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芬似早有所備,抽取盒子的時候就是站在一個斜角位置,而我則是正對著一堆物品,是以物品堆坍塌下來的時候,盡數(shù)朝我身上砸落,她則堪堪避過。
我的頭頂、額角、肩膀、背部盡數(shù)被砸到,有輕有重,最要命的是一個壞了一腳的實(shí)木屏風(fēng),本來是斜依在墻面上,剛好被這個物品堆抵住,物品一倒塌連到屏風(fēng)也跟著參倒下來,我心下著慌,腳底踩到一只不知從哪里滾落出來的白玉花瓶上而滑倒了,屏風(fēng)正好砸在我的右腿骨上。
“啊——”我慘叫一聲,明顯感覺腿脛骨斷裂了,痛得錐心。
“我去喊人來幫忙!”
其實(shí)屏風(fēng)雖重,應(yīng)該也不到一百斤,瀝芬?guī)蛡€忙,哪怕只是把屏風(fēng)抬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我也可以趕緊把腿抽出來。
她卻跑了,并且鎖上了門。我想她大概不是去找人幫忙,而是受了她主子的指使,抑或是自作主張向她主子邀功,反正是鐵定要把我撂在這里了。
我前身的這副身體本來就力弱,這幾日更是餓得有氣無力,再加上我是被壓了腿,躬身來掀根本使不上力,非得有外力相助才能助我脫困,而我想強(qiáng)行把腿抽出來更是不可能,反而換來更加難以忍受的疼痛。
所以,我只有這樣躺著,靜靜看著外面的天色,從微亮到大亮,直到轉(zhuǎn)暗,再到發(fā)紅,最后全黑,這倉庫里更是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靜得我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看來我是要死在這里了。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突然傳來“哐瑯瑯”兩聲鎖鏈掉落的聲音,我于昏昏沉沉中看到倉庫門被拉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舉著火把闖入我的眼簾,依稀仿佛聽到是韓延的聲音,很冷卻又很氣憤和急躁:“大半月未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鬼樣子了?”
我哪里還有力氣說話,眼前徹底一黑。
醒來的時候,已是躺在我自己的慶芳閣的臥床上。
“大半月未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鬼樣子了?”
還是那句話,果然是韓延那張“臭臉”。
“你怎么回來了?”
韓延還未及答話,就見馨兒先泣不成聲的哭了起來:“小姐,對不起,是我太軟弱了,我知道你被鎖在倉庫,卻沒膽子去救你,直到韓將軍歸來,我才敢?guī)ゾ饶??!?p> “好妹妹,你已經(jīng)為我做了很多了,若不是你,只怕我早已餓死。”
“這個惡女人,竟然連飯都不給你吃?!?p> 韓延氣憤得一掌拍在床沿上,我給連帶的都被震了幾震。
我看他一眼:“真是時移世易啊,想不到你韓延韓將軍也有為我晏清影而感到痛心疾首的時候?!?p> “虧你還笑得出來。跟你說實(shí)話吧!你手心手背這些傷敷些上等膏藥養(yǎng)好不成問題,關(guān)鍵是你的腿,被砸壓得時間太久,耽誤了最佳的接骨正位的時機(jī),我雖然接骨是把好手,卻也不敢保證你這腿好了后能跟正常的腿一樣……”
我朝他擺擺頭,慘然笑道:“罷了,無妨,能用就行?!?p> 韓延卻嘆了口氣:“以前看你不是沒心沒肺地聒噪,就是趾高氣揚(yáng)地捉弄人,如今這般黯然神傷心灰意冷的態(tài)度,到是讓我有點(diǎn)接受困難?!?p> 我趕緊強(qiáng)擠出一絲燦爛笑容來:“聽說慕容他平了兵亂?”
韓延點(diǎn)頭,也強(qiáng)行擠出一絲笑:“是的,他如今已經(jīng)入駐洛陽,再過兩日,就要攻打長安了,等攻下這座帝都,肯定是要在那里正式登基稱帝的,特命我來接你和……那個女人先去洛陽與他匯合?!?p> “我這腿……只怕不下一個月是不能再挪動了,不如你先帶苓落公主一行去洛陽,只留馨兒照顧我就夠了。馨兒,你可愿意?”
“我愿意,奴婢當(dāng)然愿意?!?p> “那怎么可以?你一個人留在這府中我怎么放心?回去可要被主上狠狠鞭打責(zé)罵的,不如我留下保護(hù)你?”如果說韓延前面的義憤填膺還有幾分真心,那么這幾句就明顯口不對心了。
我笑道:“韓將軍,你放心,只要沒有那拓跋氏留難我,我自然安全。何況……呵呵……你以前的直爽勁去哪了?可別因?yàn)榕c我化干戈為玉帛了跟我說話就如此客套起來?你這人豈非最怕麻煩了,此刻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你主上身邊去助他建功立業(yè),拖著我這么個‘死瘸子’豈非耽誤你的行程,更遑論讓你留下來陪我之說?!”
韓延被我直白揭穿,一時有些接不上話,也是我認(rèn)識他以來第一遭看他面皮有些微紅。
良久,韓延才無奈搖頭道:“你這個女人啊我說你什么好?剛才明明心灰意冷的樣子悲慘急了,好生令人同情和愛憐,但是你這一旦洞察起人心并且當(dāng)眾揭穿,卻也著實(shí)令人喜愛不起來?!?p> “但愿你永遠(yuǎn)喜愛不起來,也希望你莫要忘了你我之約定?!?p> 我一提起約定,韓延就又冷了臉:“那種事,根本不可能發(fā)生。”
我想了想,又道:“我這腿傷你莫要稟報,就只說我自來體弱,最近感染風(fēng)寒,臥病在床不宜遠(yuǎn)行,所以暫時只能留在平陽?!?p> 聽我這樣說,韓延這位硬漢再次流露出心疼之色:“我何嘗不知你,如今他后方初定,正不宜再起變故,自然是要好好籠絡(luò)住拓跋氏才是,唉……只是你這樣未免太委屈了些。”
被他道出真相,我當(dāng)真是忍不住再次落淚,越發(fā)賭氣道:“什么人又能跟他的復(fù)國大業(yè)相提并論呢?把我交代給這拓跋賤人,言下之意就是任其處置,不是本來就已在示好于他們了么!”
韓延很無奈地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也沒再說什么,我看他微微蹙眉和困惑,大概也是覺得慕容沖這次有些心狠了。
次日,一群人大張旗鼓浩浩蕩蕩地離府了。
偌大的府邸,好像就只剩我跟馨兒了,那拓跋氏做事也是真絕,竟是把所有的財物和奴婢都帶走了,想來她大概也沒想過會再回來平陽這個地方,已經(jīng)開始在做她的皇后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