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寶二十二年，臘月二十九，京城飄雪，諸事暫歇。
倚欄聽風雪，思緒萬千。
自從見識過公孫晴的劍舞后，我深刻理解了為何她會是教坊司最為器重的人。
就好比直播平臺里的頭部主播，各種流量和資源數(shù)不勝數(shù)，上主頁推薦也是習以為常，不像我這種小主播，估計能被刷到的幾率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那一天，是我和她第一次正面接觸，她背著陽光收劍，額上有細密的汗珠，姣好的容顏如白瓷般熠熠生輝。
她很自信，是那種從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讓人僅僅與她對視便會不自覺低頭。好在異世界的靈魂讓我有著與眾不同的驕傲，才沒有像云娘那樣自慚形穢。
‘你就是張靜，秦侍郎之妻？’
當她看著我的眼睛這么問的時候，我卻從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些奇特的意味，像是惋惜，又像是生氣，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惹她生氣了？
她身邊有十二名婢女，有捧琴的，有負劍的，有端香的，還有拿著不知什么材質(zhì)的汗巾替她擦汗的等等，那位對人向來沒有什么好臉色的喬勾管，也努力撐開那張滿是褶皺的黃臉，恭敬而諂媚的賠著笑。
就連教坊使、左右選花郎，那幾位跺跺腳就能讓教坊司地震的大人物，原來也能像和藹的長輩般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著話。
只因為，要想在明年三月的‘桃花祭’中討得圣人歡心、從而加官進爵平步青云，那么公孫晴就是無可替代的關鍵人物！
權力！實力！我從沒有一刻如此渴望這些原本被我所唾棄的東西，野心如燎原的野火般瘋長，于是我大膽地僭越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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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教坊使，”當人人都在夸贊公孫晴的劍舞舉世無雙的時候，張靜突然出聲打破了場間祥和的氣氛，只見她從人群中款款而出，無視想要伸手拉住她的云娘，踱步到教坊使柴倫面前，不卑不亢的行禮，然后說道：“晴姑娘的劍舞確實獨步天下，然而剛才小女子在臺下觀摩了全程，總覺得缺了些什么?！?p> “好大的口氣！”左選花郎李承潛嗤笑一聲，冷喝道：“我知道你，清河張氏女、犯官家眷，剛進教坊司幾日，就敢對第一部品頭論足？你今日若是說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我看這上教坊你也不用待了吧！”
我去，這么狠？不僅點出我的身份，還暗示我是新人不配點評，最后威脅要趕我去下教坊？再毒舌的導師都沒你毒??！
張靜心里一緊，但已經(jīng)走到這里，便沒有后退的道理，風浪越大魚越貴，賭了！
“晴姑娘的舞當然沒有問題，英姿勃發(fā)，劍意凌然，乃世間一等一的人物?！?p>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人忍不住一陣輕笑，就連教坊使柴倫也覺得張靜是在嘩眾取寵，被李承潛一喝便退縮了，打算說兩句恭維話討?zhàn)垺?p> 公孫晴此時在婢女的伺候下，剛剛更衣歸來，待問清楚場間發(fā)生了何事后，也饒有興致地看著張靜，想聽聽她說的自己缺少什么東西。
“但是，”稍稍吊了一下胃口，張靜緊接著說道：“舞是無懈可擊了，但歌曲卻差點味道?！?p> “...”
“原來指的是曲子嗎？”
“聽她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有些不夠契合啊..”
“可還有誰的曲子能夠超越陳龜年的這首《出陣》呢？”
公孫晴揮手制止了想要喝退張靜的喬勾管，反倒是向柴倫說道：“教坊使大人，其實在表演的過程中，我偶爾也有一些不協(xié)調(diào)感，只不過沒有向她這般說得清楚。《出陣》這曲子激昂是激昂，卻少了幾分層次感?！?p> 公孫晴竟然在幫張靜說話？
甚至不惜得罪作曲大家陳龜年？
這可真是稀奇，驕傲的公孫晴什么時候會為了陌生人出手相助了？
柴倫捋著胡子，語氣盡量溫和的對公孫晴說道：“既然晴姑娘也覺得配曲不妥，那該用什么曲子為好？過完年很快便是‘桃花祭’了，臨時找人重新譜曲恐怕為時已晚吶?！?p> 公孫晴擺出一副我不管的嬌賴模樣：“沒有點破也就算了，既然發(fā)現(xiàn)了不妥，還要我依著這曲子跳，我可不愿！”
說完眼眸一轉(zhuǎn)，指著張靜說道：“我覺得她肯定有辦法！”
這就很明顯是在搭梯子了。
張靜深吸一口氣，暫時壓下對公孫晴的感激，斟酌詞句道：“昔日西楚霸王在垓下被圍，士氣低迷，窮途末路。愛姬虞氏在四面楚歌之中為其跳完最后一舞，而后刎頸自盡，畫面僅僅只是想象便覺得無比凄美，我有一首曲子，或可將這種凄美略現(xiàn)一二?！?p> “霸王別姬的典故？”柴倫瞇眼思襯，來了點興趣：“你要何種樂器？”
“一笛一鼓即可?！?p> 說著，張靜拿過鼓槌，當著鼓師的面敲擊出一段旋律，示意接下來由鼓師配合自己演奏。
“這鼓…只能說敲得還行，但要說比《出陣》好，呵呵?！北娙素Q著耳朵聽了一番，不禁有些失望，左選花郎李承潛正待開口嘲諷，突然之間，一道嘹亮曲折的笛音響起！
尖銳的笛聲配合低沉的鼓音，竟顯出一種別樣的凄美韻味，仿佛一個美人兒站在萬軍叢中遺世而獨立。
“這是…?。俊辈恢挥X間，教坊使柴倫已經(jīng)改變了坐姿，從倚靠轉(zhuǎn)為了正坐。
前奏過后，張靜朱唇輕啟，唱出了那首《虞兮嘆》。
“楚河流沙幾聚散，日月滄桑盡變換。
亂世多少紅顏換一聲長嘆～
……
長槍策馬平天下，此番訣別卻為難～
……
垓下一曲離亂，楚歌聲四方。
含悲辭君飲劍血落凝寒霜～”
戲腔一出，全場皆驚！
已經(jīng)沒有人還能安穩(wěn)的坐在椅子上，他們幾時聽過這種唱法？
一首曲子里包含好多種唱腔，最讓人意外的是，這詞居然也寫得如此之好！
等到張靜一曲唱罷，全場鴉雀無聲，一個個用看怪物的目光看著張靜，而其中有個別人被歌曲的意境感染，竟不自禁潸然淚下！
公孫晴眼中異彩連連，帶著驚喜與欣慰。
張靜，一曲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