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夏天寶二十三年二月初二,龍?zhí)ь^。
天氣由寒轉暖、萬物復蘇、農事開始。按照習俗,百姓們在今日需要‘祭龍祈?!?,希望通過敬拜龍神來祈求降雨、農業(yè)豐收和家庭幸福。
教坊司內也有一些映襯節(jié)氣的活動,給每個院子發(fā)了豬頭肉和炒豆子,一些特別受到關照的姑娘還有額外的節(jié)禮。
比如,我面前的這份炸糕,表皮金黃酥脆,內餡加入棗泥和桂花,清香甜潤,盛放在精致的青瓷托盤內,等待主人的享用。
自從上元節(jié)后,左選花郎李承潛對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極大的轉變,我的用度規(guī)格再次獲得了提升,我猜測這可能與那位翰林學士李承先有關。
同時,我還成了聞名京城的詩詞大家,那位王枚侍讀還真的如他所說,將那首《青玉案·元夕》寫在了礬樓的墻上,并四處宣揚為教坊司一女子所作,引得太學生和士人們好奇,紛紛前往礬樓觀賞,以此一傳十,十傳百,聽說還傳進了宮里。
雖然這不是我自己作的詩詞,但能夠讓華夏之聲響徹這個時代,我也感到十分自豪與驕傲。
最近聽說教坊司外搭了一個算命的攤子,有偶爾上街回來的姑娘都夸那位自稱‘玄霄子’的道人算命挺準,而且長得十分俊朗,勾起了包括云娘在內的許多人的興趣,嚷著要去。
反正今日也無事,悶在院子里也是無聊,不如就順了云娘的意,去見識一番?!?p> ——
十里胡同,是隔開上教坊與下教坊的一條胡同,因為有著教坊司這最大的官伎機構,所以整條胡同里最多的就是妓館,它們的目標人群是那些身份不夠進不了下教坊消費的人,所以站在胡同里抬頭看,盡是紅袖招展、鶯聲燕語。
既然有妓館,那必定會有相關的產(chǎn)業(yè)聚集,各種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的鋪子鱗次櫛比,一間挨著一間,鋪子外還支著遮雨的油傘,一頂頂五顏六色,爭奇斗艷。
在這種氛圍下,一個簡陋的算命攤子就顯得很是另類。
張靜和云娘走出教坊司側門沒多遠,便看見了那個傳說中的算命攤子。
和張靜印象中的算命攤子并不一樣,沒有假裝盲人的邋遢老頭,也沒有臟兮兮的卦布,反而像是一個賣書畫的。
桌子上鋪著一塵不染的白布,整整齊齊擺著筆墨紙硯,桌后坐著一名成年道人,長發(fā)隨意挽了個道髻,拿一根筷子當發(fā)簪,懶洋洋地捧著一卷道藏在讀,而桌子的另一角,一個十一、二歲的小道童,正趴在桌上睡覺,嘴角的口水都快滴到腿上了。
等張靜等人走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小道童的背上貼著一幅對聯(lián):“卦中陰陽卜禍福,天命可改;袖里乾坤包日月,道法自然?!?p> 豁!天命可改?
這已經(jīng)不是口氣大不大的事,簡直就是僭越!難怪字寫得那般小,是怕被人看見唄。
張靜腹誹道,再仔細打量那位道人,卻見他皮膚細膩,分辨不出年紀,雙眉如劍般斜插入鬢,眼眸神光內斂,仿佛其中有星辰生滅。
“好俊的道士!”身旁一聲嬌呼將張靜從出神中喚醒,暗道云娘替自己說出了心聲,這道人確實可以稱得上俊俏。
“兩位姑娘要算卦嗎?”那道人循聲望來,作了一個揖,問道。
“??!那...那個...我我我...她她她,她算!”云娘被那道人看得心神搖曳,話都說不利索了,情急之下一推張靜,愣是將張靜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進那道人的懷里。
這小妮子力氣還是這么大!
場面有些尷尬,好在那道人眼神清明,并未趁機占便宜,反倒是微微側身,避開了可能的身體接觸。
“這位姑娘若是想要算卦,請坐!”
“算卦十文錢!”打瞌睡的小道童不知何時醒了,見有生意上門,攤開手掌向張靜伸來,奶聲奶氣說道。
“哪有還沒算就收錢的,總得讓我聽聽算得準不準吧?”張靜剛想回這么一句,卻見云娘已迫不及待掏出荷包付了錢,兩眼亮晶晶的盯著那道人看。
唉,果然是花癡顏狗的錢最好賺了。
張靜一陣無語,伸出右手,道:“喏,算吧?!?p> 在她想來,算命無非是看手相或者搖簽,這攤子上沒見著簽筒,那必然是靠看手相算了。
誰知那道人卻對伸來的纖纖玉手毫不理會,反倒是一直盯著張靜頭頂在瞧。
“喂!你算不算了?不算我走了?!币妼Ψ饺绱瞬弧皩I(yè)”,張靜心里已經(jīng)認定,這道人根本不會算命,就是一個靠皮相賺女人錢的小白臉、江湖騙子。
“別吵,我?guī)熜衷谟^氣!”小道童對張靜的態(tài)度很不滿,在一旁怒目而視。
“?。俊庇^氣?這又是什么新型的騙術,這個年代的人這么好騙的嗎?這種修仙的玩意兒也會信,請你們下載反詐APP好吧。
張靜還在腹誹,卻見那道人眉頭一皺,悶哼一聲,嘴角隱有血絲。
“不可能啊,怎么會?”那道人喃喃自語著什么,隨后一指張靜,驚詫道:“你是個死人?”
?。?!
“???”張靜一驚,隨后大怒:“你才是死人呢!老娘這么大個活人站在這里,你說我是死人?”
“抱歉抱歉,”那道人被這一罵,反倒鎮(zhèn)靜了下來,歉聲道:“這位姑娘息怒,貧道‘玄霄子’俞妄,自學會觀氣以來,只有在死人身上才看不出任何氣運,剛才卻看不破姑娘的氣,因此一時失言,望姑娘莫怪?!?p> 莫名其妙被說是死人,任誰都不會高興,張靜便想要拂袖而走,卻忽然想到一事,直挺挺愣在了原地:
自己是穿越過來的,這具身體的主人,前禮部左侍郎秦寬之妻的‘張靜’,的的確確已經(jīng)死了,而自己既然靈魂都能過來,那原世界的女主播文靜,也可以說是已經(jīng)死了。
這么說來,這個道人其實并沒有說錯,自己,可不就是個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