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許惠香和林又晴拿走了她們自己的衣物,但是孟嘉月依舊花了足足半個(gè)多時(shí)辰才洗完剩下的那些。
和田杏兒分別后,她兩手提著一大桶洗完的衣裳,走一段路,歇一段路,艱難地回到林有祿家門前。
林又晴含笑地走出門外,見到她,主動(dòng)提起桶柄。
“嘉月,我正要出去幫你,你就回來了。來,我提進(jìn)去就好?!?p> 孟嘉月眼里浮出些許不安,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幫著林又晴把盛滿濕衣裳的重木桶提進(jìn)了院子。
許惠香換好一身干凈的衣裳,咬著木梳走出院子,解開了頭發(fā),取下梳子,邊梳邊說道:
“你們姐妹兩快些把衣裳晾起。等晾好了衣裳,你們跟我一起去集市?!?p> “去集市?”孟嘉月手一怔,林又晴卻笑著看過來,“好啊!嘉月,咱們趕緊快一些。最近天氣炎熱,我們到集市吃好東西去?!?p> 孟嘉月若沒記錯(cuò),她只在剛到桃源寨時(shí),被許惠香帶去過一趟集市閑逛,再后來,她都是跟著外祖母或是玉如姨一塊兒去的。
可今日,許惠香竟破天荒叫上她一起。
難道要她私下見鄭二柱?
孟嘉月心不在焉掛起一件衣裳,想到了一個(gè)推脫的說辭,轉(zhuǎn)過身,向許惠香說道:
“舅母,可是有要緊事要叫嘉月上街?這幾日山里麻竹筍甚多,嘉月想著趁機(jī)采多一些,改日好賣了掙更多銀子,交給舅舅舅母貼補(bǔ)家用?!?p> 許惠香豈會(huì)不知她的心思,笑了笑:
“嘉月,舅母知道你孝順懂事。正因?yàn)槿绱?,舅母才更要帶你逛逛集市,吃些好吃的啊。今日,舅母?zhǔn)你歇一日。”
孟嘉月抓緊衣裳,“舅母,可……”
許惠香不想再多言,嚴(yán)厲斥道:“好了!這藥草何時(shí)摘不是摘,差這一兩日不成?嘉月,莫非你不想跟舅母一塊兒?”
孟嘉月垂下視線,語氣弱下來,“舅母,嘉月沒有這個(gè)意思?!?p> 許惠香冷哼,“那就好。”
余氏聽見許惠香的呵斥聲,匆匆從屋里走出來,“你們在說什么?”
孟嘉月望著外祖母,看到轉(zhuǎn)機(jī)。
可余氏已被林又晴搶先一步挽住手。
“祖母,我見嘉月日日上山采藥辛苦,借著今日趕集的契機(jī),想帶嘉月妹妹上集市逛一逛。您覺得可好?”
余氏看著眼前這個(gè)面帶笑意的孫女,若無許惠香允準(zhǔn),她不會(huì)當(dāng)眾說這些話。
這些年許惠香一直從中作梗,阻攔她與三個(gè)孫子孫女親近,但是背地里屬又晴叫人嘴巴最甜,也最討她的喜歡。
到底是她唯一的孫女,彼時(shí)又主動(dòng)討好自己。
豈有婉拒之理?
再者她年紀(jì)大了,也不知還有多久的活頭。
余氏背對擺臭臉的許惠香,緊緊握住林又晴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
“又晴,祖母年紀(jì)大了,走不了遠(yuǎn)路,沒法兒跟你們一塊去。你身為姐姐,要多照看照看妹妹,切莫叫人欺負(fù)了她。好不好?”
林又晴含笑點(diǎn)頭,“祖母放心,又晴定會(huì)好好護(hù)著嘉月的。”
余氏欣慰道:“好,那祖母就把嘉月交給你了?!?p> 林又晴看她娘一眼,熱情走到孟嘉月跟前,“嘉月,你快去收拾收拾,咱們一起逛集市去。”
孟嘉月看著林又晴臉上甜美的笑容,一點(diǎn)也不覺得親近。
她看到的只是她笑容面具底下,那張扯謊面不改色的臉。
當(dāng)初明明是她林又晴先允諾做家里的一日三餐,結(jié)果卻只攬了洗菜的活計(jì),剩下的切菜洗碗都推給了她。
還有洗衣種菜喂家禽等諸多的活兒,只要是她林又晴主動(dòng)攬下的,最后無一例外都到了她的手里。
她現(xiàn)在當(dāng)著外祖母的面答應(yīng),過后是何面目早已預(yù)見。
孟嘉月知曉外祖母是想促進(jìn)她們姐妹情深,卻不知她的本性。
外祖母已然答應(yīng),再無轉(zhuǎn)圜余地,孟嘉月心如石沉大海,“好?!?p> 臨行前,余氏拉著孟嘉月回到房中,找出藏在床底下的積蓄,拿了些碎銀出來,塞到她手上。
“自己想吃什么,想買什么,買就是,不必心疼銀子。”
這些都是余氏從前攢下的體己錢,孟嘉月不敢擅動(dòng)。
“外祖母,嘉月沒什么想吃的,也沒什么想買的。您把這些銀子收回去吧?!?p> 余氏看著她破舊的衣裳和瘦弱的身子骨,罵道:
“胡說!桃源寨如你一般年紀(jì)的女娃娃,哪個(gè)不是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快把銀子收好了,別叫你舅母看見了,又要說三道四。”
孟嘉月見外祖母執(zhí)意如此,只好將銀子揣進(jìn)兜里,小心收著。
簡單收拾過后,孟嘉月跟在許惠香和林又晴身側(cè),三人緩緩行至集市。
桃源寨地處清河縣邊緣處,集市每逢一三七日開市,又名趕集日,人們在趕集日逛集市,多用于買賣交換所需之物,可供吃喝玩樂的地方甚少。
她們雖只走半個(gè)時(shí)辰不到,但因天氣炎熱,后背已大汗淋漓。
林又晴見著街邊叫賣的沙糖冰雪冷元子,僅僅站在一旁,就已有一股絲絲涼涼的沁爽之意襲來。
她挽住許惠香的手,“娘,你瞧我這臉都曬燙了。咱們來幾碗冰雪冷元子消消暑,可好?”
許惠香余光掃見默不作聲的孟嘉月,笑道:“也好,我們過去吧?!?p> 孟嘉月看了眼冰雪冷元子,干的嗓子動(dòng)了動(dòng),可一碗冰雪冷元子就得花上十文錢。
她摸了摸兜里的銅板,停在原地,“舅母,又晴姐姐,嘉月不渴。你們?nèi)コ员愫?,我在別處等你們吧?!?p> 許惠香忍住心底的嫌棄,看著她:“你是跟舅母一塊兒出來的。我和你姐姐坐在棚里吃冷飲,你在太陽底下曬著,叫熟人看見了多不好?不過是一碗冷飲罷了,舅母出得起這銀子,一起過來吧。”
林又晴跑過來,親昵地拉住孟嘉月,“傻妹妹,走吧?!?p> 娘兒們?nèi)齻€(gè)落座不久,店家端著三碗還冒著冷氣的冰雪冷元子上桌。
許惠香親自拿到孟嘉月面前,露出少有的和藹,“快吃,吃完了,我們得趕緊去買東西。”
冷氣直撲孟嘉月而來,涼涼的撲在發(fā)紅的臉上,清爽又舒服。
不過孟嘉月鮮少有機(jī)會(huì)像此刻這樣,跟許惠香母女兩獨(dú)處,更別說吃她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