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得巧了
“連翹,你命人將趙家兄弟找來。待我見過寧王,或有事需要用到他們。”林茹月回屋換了身衣裳,在眼角處多撲了些粉,繼而又暈染了些紅色上去,顯得更像是大哭了幾場的模樣,那一襲白色的素衣,搭上一根木簪顯得更加清麗素雅,楚楚可憐。
大廳內(nèi),寧王裴恒已喝了兩杯茶了,他的衣袍邊角沾了些水跡,染了些泥。身側(cè),則坐了一位帶著斗笠紗罩的綠衣女子,兩手靜疊在雙膝上,腰背挺直,姿態(tài)端莊。
“見過王爺?!边B翹攙扶著自家小姐,一副生怕她暈倒的樣子。
“讓王爺久等了?!绷秩阍屡患鸾z芙蓉繡花的披氅,一小步一小步地緩緩走到了寧王的身前,右手捏著帕子,時(shí)不時(shí)捂著心口。這才將將作了一個(gè)見禮,身形便有些搖搖欲墜之感。
裴恒連忙起身去扶,連翹立刻不著痕跡地將人拉在了自己的懷里,請撫著林茹月的后背,解釋道:“夫人病重,小姐昨日守了一夜,春寒料峭,怕是染了風(fēng)寒。還望王爺見諒?!?p> “怎會如此嚴(yán)重?”見到來人一臉慘白虛弱的摸樣,本意探究的裴恒,也不免真得有些擔(dān)憂起來,“我今日本已準(zhǔn)備啟程,但聽聞了林夫人的事情,便匆忙趕回來了?!?p> 鼻子一抽,林茹月低下眉眼,用絹帕在眼角擦了擦,才帶著濃濃的哭腔問道:“勞煩王爺關(guān)懷,剛剛邯太醫(yī)來過了,卻還是無能為力。我,我……”
一句未說完,更是揪著衣襟,撲倒在連翹的懷里。
“不如,讓我試一試?”
林茹月靠在連翹的肩上,往一側(cè)望了望,那綠衣女子身量清瘦,乍一眼看過去,舉止姿態(tài)倒有些世家貴女的風(fēng)范,可那交疊在一起的雙手,卻是放錯(cuò)了位置。細(xì)看便知,只是個(gè)照貓畫虎的外家人。
“這位是?”探究的語氣中帶了些防備。
“之前下姑蘇時(shí),偶然遇見的一位民間大夫,陳梨,治病開方倒有些奇巧之處?!迸岷銍@了口氣,而后繼續(xù)說道,“既已看過了太醫(yī),不如讓她瞧瞧呢?”
“總歸是個(gè)希望。”說完,裴恒又補(bǔ)充了一句。
啜泣了兩聲,在聽到希望的時(shí)候,上前一把握住了陳梨的手:“你真能治好我母親的???”
“自然?!眹敝?,女子微微彎起了嘴角,“必定藥到病除?!?p> “好好好!”
眾人驚覺回頭,身后站著地正是林啟山。林啟山一臉誠懇地躬身作禮道:“本相替我夫人謝過寧王殿下了。”
“林相客氣了。”裴恒轉(zhuǎn)身回禮,“是晚輩該做的?!?p> 晚輩?哼,林啟山在心中冷哼一聲,瞥了一眼眼角微紅,梨花落淚的林茹月后,對著陳梨言辭懇切地說道:“剛才得神醫(yī)一句話,本相心中甚是寬慰。只是,昨日已鬧了一夜,我夫人剛剛才勉強(qiáng)睡下。若是現(xiàn)在看診,怕驚了她。不知這位陳大夫可否暫時(shí)先在林府住下,等夫人醒來,再看診呢?”
陳梨躲在圍帽下,偷偷瞧了一眼寧王,見寧王微微點(diǎn)頭示意了,才答應(yīng)著:“丞相如此說,小女自當(dāng)答應(yīng)?!?p> “那就多謝神醫(yī)了?!?p> “丞相秒贊了。治病救人,本就是醫(yī)者之道。無須虛名,丞相喚小女聲大夫即可?!标惱嫱茀s了林啟山的夸贊,而后又道,“只是小女有一個(gè)請求,不知丞相能否答應(yīng)?”
“什么請求?”林啟山微微頷首問道。
“可否容小女帶著圍帽診治呢?”陳梨右手的指尖從帽檐上劃過。
林啟山瞧著那圍帽看了一眼,不明覺厲地問道:“這是為何?”
“宮中雖有女官,但于世俗間,女子行醫(yī)終有些不妥,還望丞相諒解?!标惱鎯墒纸化B于腰間,微微彎曲膝蓋,向林啟山請求見諒。
“可。”林啟山答應(yīng)了。寥寥幾句,進(jìn)退有度,倒真像個(gè)隱士高人。
不過,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事既定,本王就請告辭了?!迸岷闾_就準(zhǔn)備走了。
“等一下。”林茹月連忙喊出了聲,走進(jìn)了林啟山的身側(cè),低頭小聲說了句,“父親,女兒有些話,想單獨(dú)與寧王說?!?p> 林啟山一瞬間眉頭緊蹙,下一秒又恢復(fù)了往常,對著陳梨道:“陳大夫,先請休息一下吧。來人,送陳大夫去客房。”
“是?!?p> “多謝丞相?!标惱姹称痣S身的藥箱,回望了一眼裴恒,“小女,拜別王爺。”
裴恒點(diǎn)了點(diǎn)頭,囑咐著:“定要照顧好林夫人?!?p> 等到廳內(nèi)的人都走了,林茹月這才緩緩開口道:“王爺,可有惱我?”
裴恒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怎會呢?是十三逾矩了?!?p> “那王爺可知我為何如此?”這是林茹月第一次向裴恒問這樣的問題,倒是讓裴恒瞬間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
見對面的人無話可說,林茹月就知道,此人從未考慮過她的委屈和隱忍。林茹月也不繼續(xù)說下去了,只是又拿起絹帕抹了抹眼角:“或許是我多想了。王爺要趕路,雨天濕滑,王爺切記慢行?!?p> 嘴上這么說,林茹月心中卻是狠狠詛咒著:下雨天,摔死才好。最好遇上泥石流,直接埋了他。
裴恒一腦門子的疑惑,難不成是有什么事情?才導(dǎo)致林茹月突然對他冷淡的?然而,還沒等他問出口,林茹月就已在連翹的攙扶下,決然離去。
等到裴恒上了去滁州的馬車,心中仍在久久思索到底是什么事情。“十三,你可知她為何如此?”
突然被問道的十三,也是一臉霧水,這段時(shí)間實(shí)在是沒發(fā)生什么事情啊?
對了!想起來了!
“或許是皇后娘娘為您,為您選妃的事兒?”十三欲言又止道。
“是了?!北贿@么一提,裴恒心下了然。他已年過二十,是該選妃了?!暗然亓司┏?,再與她說吧。”
“派人盯緊林府,盯緊陳梨?!崩б庖u來,裴恒靠著馬車準(zhǔn)備小寐一會兒,睡前仍舊不忘叮囑。若是如此,或許他也不用那么心急。
今日,林茹月難得在他面前,露出了一絲柔弱嬌俏,回想起來,亦是別有一番意趣。
此前,他未曾見她這般示弱過。
女子嘛,還是依靠男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