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莫要當(dāng)真
林茹月冷哼一聲，她本不想搭理安平郡主?？赊D(zhuǎn)念一想，這畢竟是羅云岫主辦的宴席，若是此時鬧得太難堪了，與她也不好，這才不懷好氣地敷衍道：“郡主知錯就改，善莫大焉?！?p> “那就、多謝、林、姑、娘、的諒解了?！卑财娇ぶ饕е勒f完了這句話，隨即轉(zhuǎn)身就帶人走了，連與羅云岫，與眾人告了別都沒有。
連翹悄悄說道：“這安平郡主定是記恨上我們了?！?p> “記恨就記恨吧。管她呢。”羅云岫朝著林茹月笑了一聲，“剛才，多謝了?！?p> 如是換作旁人，怕是不會如此輕易揭過。幸而，林茹月未曾多執(zhí)拗，羅云岫覺得怕是自己曾經(jīng)看錯了人，這林茹月是個聰慧明理的人。
“無妨，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痹诹秩阍驴磥恚芘c羅家交個好，這才是大事。這輩子，她也很想有個閨中好友。
安平郡主一走，羅云岫連忙招呼眾人繼續(xù)游樂，“可看了一會兒熱鬧了。大家還是看看這滿園春色的桃花吧，這園子大，總是待在這一處也拘束了。我在園子藏了許多成對的彩頭，各位游樂時也可四處找找看，就當(dāng)添了個好意頭。這緣分，指不定就藏在里頭呢?！?p> 這話一說，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動了起來。若是能與心上人尋到成對的彩頭，那可不就巧了？
此時，不少人都偷偷望向了三皇子一眼，隨即又匆匆結(jié)伴而去，心下自有動念。
四周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林茹月未動身，雖是被面具下的那雙眼睛嚇了幾次，但始終是救了她的人。她徑直走到了三皇子身側(cè)的那位頭戴面具的俠士面前，很是感激地作謝禮道：“多謝大俠相救，不知大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小女改日定當(dāng)攜禮相報。”
在林茹月走向他的那一刻，陸沉的雙腳如灌了鉛一般，難以動彈。此刻，更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思慮了片刻，只回了三個詞：“慕越，安陵人士，無家。”
聲調(diào)冰冷，言辭精簡。果真是個冰人，更是讓林茹月不知該如何接下一句。
三皇子嗤笑了一聲，“他是本殿下的門客，你若想謝他，不如謝我。”
“謝你？”林茹月?lián)P起嘴角，扯出了一絲僵硬虛假的笑意，“三殿下連門客的人情都要占，還真是個體恤下屬的好主子?！?p> 被林茹月一而再，再而三地冷嘲熱諷。
若是換了旁人，早就被三皇子拖出去杖責(zé)了。
可她是林茹月，是那個從小的驚艷眾人、才智無雙的林相獨女，林茹月。
只是后來，她變得與所有人一樣，只看得到裴恒，從來看不到他。
裴屺道：“說吧，你想怎么感謝我。”
瞧著一旁不再言語的陸沉，林茹月也不再追問，有些事情，她可以自己查?！叭钕氯缡情e來無事，不如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尋個彩頭也好?！?p> 她自尋了個休息的地方坐下歇歇，站久了，腿都有些酸痛，吃些桃花酥補充補充體力也好。
哪成想，裴屺竟隨著她一并坐下了，他夾了一塊盤里的桃花酥，咬了下去，有些甜膩，又裝作地問道：“聽聞你與寧王鬧翻了？”
“我竟不知三殿下如此八卦？還得親自過來與我確認一番？”看他那個樣子，林茹月可不認為三皇子如此清閑。
“京城里人人都在傳，你們在玉春樓大打出手，佳偶成了怨偶。”喝了口茶，裴屺又試著再嘗了一口桃花酥，終究是堪堪放下了，“出手如此之快，可是我那翩翩君子的二哥另謀佳人，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另謀佳人？”這一說，林茹月來了興趣，她端了一杯新茶，將面前腌制好的青梅放了一顆進去，酸甜的梅香混著茶味，剛好能解糕點的甜膩?！懊纷硬杞饽?，嘗嘗？”
看著林茹月遞過來的茶盞，三皇子嘴角扯出了一絲笑意：“難道不是聽聞了皇后給寧王選妃，你才這般？”
原來他不知陳梨的事情。
“寧王選妃，與我何干?！绷秩惬h巧笑如嫣，“三殿下，這天下如此之大，秀俊的小郎君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p> 說話間，她從三皇子的桌上拿了一塊桃花酥輕咬了一口，唇邊沾染了點點的碎渣，酥白的碎渣襯得殷紅的唇色似是在誘人采擷，她輕巧地伸出舌尖舔過，道：“既然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您說，為何女子不能呢？”
這一番驚天駭俗的發(fā)言，將裴屺震驚在原地，竟讓他愣了神。
站在三皇子身側(cè)的陸沉，也皺起了眉，她竟被寧王傷心至此？
成日里跟著林茹月的連翹也驚掉了下巴。她家小姐竟有如此想法？咋辦？難道自己以后會有好幾個姑爺不成？
然而，片刻之后，三皇子拍腿大笑道：“好！不愧是林相的女兒，有膽色。他日，你若想養(yǎng)幾個面首，本殿下倒是能送你幾個?！?p> “三殿下的好意，小女心領(lǐng)了。”養(yǎng)面首多麻煩，既要花錢，還得照料。上輩子被裴恒算計了一遭，林茹月早想明白了。與男人談感情，那不如與牛彈琴。“不過，若是殿下身后的這位，我倒是愿意收下?！?p> 林茹月右手倚在桌子上，撐著臉頰，抬眸向上瞧了過去，那棱角分明的下顎線似是工匠精心雕琢一般，讓人好奇那張冰冷的面具下，到底藏著怎樣一張臉呢？
更有意思的是，她心中總有一個感覺，似是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他？
可她思來想去，連上輩子見過的人都想了一遍，都實在想不起來。更何況，上一世三皇子身邊可從未出現(xiàn)過這號人。
這一點，她敢指天保證。
“他？”三皇子轉(zhuǎn)頭望了一眼，“你若真喜歡，今日就送你。”
此言一出，陸沉的心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著，他努力克制著自己想要吞咽舌津的沖動，那無名涌出的煩躁和期待幾乎將他淹沒，宛如此前陸玉安在她面前鞭打他時，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屈辱感，不為陸玉安的鞭打，而是她的視線，她的眼神，她的言語。
只思索了幾秒，林茹月含笑瞥了一眼那立在身后之人，道：“一句玩笑罷了，公子莫要當(dāng)真?！?p> 陸沉握緊的雙手，再度松開。無盡的失落感將他包裹，是啊，她只是開玩笑罷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莫要當(dāng)真，莫要當(dāng)真。
陸沉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念著這句話。
他真的，很想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