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食堂(二)廚師長,我想吃飯
沒有回應(yīng)。
就連用餐區(qū)都靜的像是死光了一樣。
糟糕,難道自己得意忘形說錯話了?
蘇合放下手中發(fā)霉的餐盤,與桌面接觸,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所有廚師的目光都緊盯著自己,她頭一次發(fā)覺無形的目光也是如此具有壓力。
不過很快,壓力便轉(zhuǎn)移給了所有廚子——
后廚和食堂連接的窗口位置,無數(shù)陰影投下,圍滿了嗷嗷待哺的食客,沒有一個廚師再看蘇合一眼,全都慌張地忙起自己手里的活計。
但認真望去,他們哪有什么可忙?全都是在跟空氣斗智斗勇,而一旁被蘇合切下大臂的廚師更是抖如篩糠,比劃著自己其余部位。
他們?yōu)槭裁磁鲁蛇@樣?
如果我沒有克制住切下自己手臂的欲望,那現(xiàn)在他們是不是就有食材了。
所以蘇合推斷自己接下來的任務(wù)大概率是要制作飯菜,并且出餐。
對于一個食堂來說,做飯吃飯就是運營的本質(zhì),蘇合不太想嘗試出不了餐的后果,只能忍著惡心撿起那個依舊在水池中彈動的炸鱗小臂。
鋒利的魚鱗一張一合,小臂不斷掙扎間迸濺出不少膿液,看著蘇合已經(jīng)取到了自己的食材,其余的廚師也恍然大悟,生怕自己落后一點,像是在進行廚藝比賽,慌忙間將斷臂的廚師亂刀肢解開。
有的廚子動作稍慢了些,只能拿自己身上其他位置充數(shù)。
蘇合已經(jīng)去完麟,開始切片了。她看到剃去魚鱗的小臂恢復(fù)了人類的樣子,卻在皮膚下有不少紅色包塊。
許久沒有食物,外面的食客似乎開始變得有些憤怒。
其中一個身形矮小又離的較遠的廚師,沒能搶到“食材”,而他本身又沒剩下什么還能用的軀體,偷偷摸摸地溜到附近。
他趁其他人不注意,看準蘇合剛才裝盤的“生魚片”,悄悄拿走放在了窗口位置,裝作是自己做好的菜品。
蘇合早就看到了這道鬼祟的身影,但見大部分廚師在選擇切肉現(xiàn)做,沒誰去迎接“食客”,便也沒有再莽撞,想著再觀察觀察。
她現(xiàn)在苦惱的是,手下這節(jié)長著紅包的小臂究竟該怎么處理,畢竟她也不是漢尼拔,實在沒有在廚房料理人肉的經(jīng)驗。
或許應(yīng)該先把紅包弄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輕輕一刀割破表皮,只有幾絲血液流出,在皮膚組織下是一節(jié)白白的蟲子。
小巧精致的圓錐形頭部在暴露于空氣中,還在輕輕顫動,蘇合渾身雞皮疙瘩涌現(xiàn),似乎覺得自己身上也開始長包發(fā)癢。
四肢光禿禿的鬼祟廚師,在將還帶著血的生肉片放到窗口后,便像是完成任務(wù)般站在了那里。
一個晃神,那藏于皮膚下的線蟲就猛然一竄,想要直接鉆進蘇合因為觀察窗口,而正對向它的耳朵。
蘇合并未慌張,在鬼屋中,要想活命,就必須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在她確認其余廚師并沒有襲擊的意圖后,抄起一旁的筷子,夾住蟲頭,像是夾面條那樣借力向外卷起。
筷子不斷旋轉(zhuǎn),線蟲裸露在外的部分被她越卷越多。
啵的一聲,蘇合眼疾手快地將線蟲扔進一旁的沸水鍋中,用筷子保持著卷好的姿勢,防止它向外竄。
就在這時,窗口位置喧鬧起來,剛剛拿走“生魚片”的食客重新折返,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怒氣沖沖地拎起魚片,用漆黑干瘦的手指指著什么。
是肉片上的白點。
應(yīng)該是被蘇合當時在廚師身上一同片下的線蟲。
那個站在窗口附近沒幾塊好肉的廚師似乎有些慌張,嘴巴不斷張合想要解釋,他伸手指向蘇合,估計想說這菜不是他做的。
但外面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早就怒氣攢滿,等了許久的食物里有不明異物,她不想再等。
已經(jīng)十分饑餓的老太太張大嘴巴,臉部的皺紋都變得平緩,在嘴巴擴展到人類下頜骨能承受的極限后,依舊不斷張大,越張越大。
那黑洞洞的肉皮已經(jīng)變得薄薄一層,已經(jīng)垂到了地上,她尖利的齒縫內(nèi)還掛著肉絲。
瘦小的廚師十分慌張,他繞過灶臺,想要從后門逃跑。
只見老太太干枯的手不斷伸長,像是個迅捷的黑影,瞬間抓向了小廚師。
在不斷地掙扎和慘叫中,小廚師身體對折,在骨頭斷裂的嘎吱聲里,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折斷,勉強抓出窗口,被老太太塞進嘴里。
咯吱咯吱的咀嚼聲響起,屋內(nèi)其余廚師全部都沉默以對。
若不是蘇合在觀察到其他廚師都有剔除肉中的線蟲,那很有可能她的下場跟剛才的那人一樣。
有速度快的廚師,已經(jīng)弄好了一道菜——
如果一團爛紅的肉堆在盤子里也算是一道菜的話。
這是一個僅缺了一只眼睛的中年婦女,她端著這盤“菜”,狠狠地扔在了窗口位置,看著下一位“食客”。
外面站著的是一個渾身顫抖的男人,他接過餐盤,對著這個右眼有線蟲鉆進鉆出的女師傅十分畏懼,手忙腳亂地轉(zhuǎn)身離開。
或許是太過緊張,他手心都是汗,轉(zhuǎn)身時餐盤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顫抖著轉(zhuǎn)向窗口,懇求道:
“能再給我一份……?。 彼捨凑f完,身體才轉(zhuǎn)過一半,視野不斷下落,看到了自己的半截身體和腳后跟,后知后覺地慘叫出來。
中年女廚師收回菜刀,伸出滿是魚鱗的手臂抓向男人的身體,也沒忘記摔落在地的“飯菜”,嘴里不清不楚地咕噥道:
“浪費糧食,大喊大叫。”隨即高興地蹲在廚房的角落,咕嘰咕嘰的吞咽聲響起。
不是蘇合一開始想的那樣,在食堂中后廚的廚師是食物鏈頂端,老太太食客就可以上后廚抓人;也并非顧客是上帝,違反標語一樣會死,這個鬼屋有著它自己的道理。
不太對,之前蘇合了解過鬼怪死亡會有螢石掉落,就算那個男人食客是人類,那剛才在規(guī)則中死亡的兩個廚師,他們的螢石又去了哪里?
中年婦女咀嚼完了最后一根指頭,她噗地一聲吐出一塊黑色石頭,滿臉討好地遞給帽子最高的一個廚師。
他也是這里最完整的那個,甚至要不是從耳朵中還有幾條不斷扭動的線蟲,蘇合都覺得他是一個人類了。
嘴唇上仍有鮮血的女人獻上石頭和男人剩余的大半節(jié)身體,討好地問道:
“廚師長,我能出去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