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世界平靜了,沒有了叫喊聲也沒有了求饒聲,神死盡了、魔也死完了,就像雁朝飛升前一刻的長明山,一切又陷入了寂靜。
今宵感覺自己撐不過三息了,她用了最后的力氣飄到了雁朝的跟前,她想看看她這會兒在做什么?
原來是在看書,也不知道哪來的破書,邊邊角角已經(jīng)破損,上面的字一邊消退一邊重現(xiàn),墨色的字跡在書本與雁朝之間飛舞跳動。
雁朝不管這些,她只是一味的往后翻,一味的往后翻,起初她翻的很慢,后來她咬破了一根手指,沾著血,翻的便快了,她手指所過均成空白。
終于,要到底了。
雁朝微微一笑,綠色的眼睛跳躍著漂亮的光。
今宵聽到她說,“自今起,萬物由我重造,天地由我主宰。”
……
忽然,電光一閃,九十九道天雷齊齊落下,雁朝耳畔轟鳴,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今宵目睹著眼前的一切,張大嘴巴,這……六界新主宰、被劈死了?
緊接著,撕裂的痛楚傳來,她的魂魄也消散了。
再一睜眼,她竟然回到了清虛門。
跟著雁朝,看慣了天上的繁華,再看自己家可真是寒酸啊。
“也不知道師傅還活著沒,應該不會了,她沒有修為,當初雁朝滅世的時候可是連蟑螂都沒放過。”今宵摸著胳膊腿,長嘆一聲又倒回床上,不愧是死過一遭全身都疼。
她盯著漏雨的茅草屋頂,往炕里邊兒挪了挪身子,現(xiàn)下六界之內(nèi)該只有她一個了吧,沒想到雁朝忙活一遭被她這個小蝦米撿了個便宜。
算了,還是先睡一會吧。
“春晚,春晚,怎么還沒起呢,不要睡了,快去給長明山送藥了!”
突兀的聲音嚇了要入睡的今宵一個激靈,這老……老東西?
今宵睜開眼,一張張牙舞張的傳音符在她耳邊嚷嚷。
師傅還活著,今宵跳起身,赤著腳就奔到了隔壁間草屋,“師父!師父!師父!”
清虛道人也在炕上瞇著,被今宵一撲,卷著被子滾到了炕另一邊,“撒嬌也沒用,這次就該輪到你去送了。”
顯然還沒睡醒,說話帶著鼻音。
“長明山有錢,你去了直接找掌門夫人方映柳,她要面子會多給一點的?!?p> 今宵爬上炕,泥水弄的到處都是,雙手雙腳的隔著被子抱住師父,“方映柳不是早死了嗎?怎么雁朝一死,他們這些人都活了?”
“說什么諢話。什么雁朝、什么死了??烊ィG了這個主顧,咱倆得餓半年!”
風吹開窗戶,一陣寒風,泥土味和桃花味都被帶了進來。
“師、師父”今宵遲疑了一下,摸著自己稚嫩的雙手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早春啊?!鼻逄摰廊藷O了,拉過被子蓋住頭,“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你送藥回來,在山腳下買兩壇酒,為師煉丹要用,要清甜可口的米酒,不要什么勞什子燒刀子,這……”
今宵蹦下床,滿屋子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個鏡子,她掐了個昭水訣,半刻鐘過去了什么也沒出現(xiàn)。她看著自己這雙手,感覺有雷在她耳邊炸響——她今宵重生了。
從前因為常年各處攀爬采藥,她手掌布滿了老繭,手指關節(jié)也格外寬大,掌心處常年搓藥丸染的黑綠,怎么可能還這么白嫩。
她像師父??吹哪切┰挶咀永镎f的,她重生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師父剛撿到她那幾年。
今宵拉開清虛道人的被子,心碰碰亂跳,“師父,你是何時撿的我?”
如果早些把雁朝救回來,她不用吃那些苦,或許就不會……
“前年的除夕,看春晚的時候嘛?!鼻逄摰廊藧瀽灥泥洁煲痪洌荒_把她蹬下炕去,翻了個身打起呼嚕。
今宵跑回自己那個破屋,套上靴子,提著桌上師父練的藥,披上蓑衣便出院門。
院門口長明山派來的坐騎已經(jīng)等在那里,今宵跨上黑羽雕,抱住藥,一人一雕往長明山飛去。
……
“還敢裝死!我看你是不想吃飯了!趕緊將這些臺階掃干凈,今日入夜前還未掃完,我就拔了你的皮!”長鞭一甩,一青衣女子站在石階上厲聲催喝。
“嘶?!毖愠犻_眼,后背一陣皮開肉綻的燒灼感。
那個詐死藏了幾十道天雷劈她,若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
“愣著干什么呢?還不快擦,這么多臺階,你這樣磨嘰到什么時候?蒼冥大會在即,若是在那之前擦不完。別怪若水師叔把你丟到井里喂王八。
若水?哪個若水,長明山那個?那個草包不是早被她剁了喂禿鷲了嗎?
雁朝橫視著眼前的青衣女子,這又是哪冒出來的一根蔥,難不成六界之外還有一方天地?
“啪!”一記鞭子重重落在她的背上,火辣辣的疼。
不對勁,她的護體金光呢?這個螻蟻也敢在她面前動手。
“誅神弩?!毖愠忠粨],喝道。
“轟隆——”
忽然之間,電閃雷鳴,一道天雷從天而降直直的劈在她的頭頂。
“什么弩?妖女,看你管會裝神弄鬼!還敢招天雷!我今天不抽死你!我就不是長明山弟子?!?p> 雁朝躲避不及,被那道雷擊倒在地,她伏在地上喘息著,長明山?難不成這方天地也有一個長明山。
那女子見她不躲,心中一愣,手中鞭子未再猶豫,如雨點般落在雁朝的肩上、背上脖頸上,鞭鞭入肉,這種皮開肉綻的痛,她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經(jīng)歷過了。
“今天必須把山上所有臺階掃完,否則別想吃飯?!?p> 雁朝將另一只手一點點的挪到腕上,掐著自己一邊的脈細細查看了一番,果真一點都無。
“小蹄子!還在偷懶!”鞭子再次抽到她的背上,“快起來干活!裝什么死!”
“要不是映柳師叔心善,你此刻早就在落神崖的崖底喂野狼了?!?p> “方映柳?”她還活著?不可能,她看過天命簿,方映柳早就死在了玉錦官的手下,況且天命簿都讓她毀了,上面的生靈早就消散了。
“大膽!竟敢直呼映柳師叔的名諱,果然狼崽子就是喂不熟。”鞭子再次揮打過來。
雁朝一邊躲避,一邊思忖這是怎么回事,現(xiàn)如今她一點仙法也沒有,身體又如此弱,難不成有什么力量將她強行投胎到了從前的長明山,按理說也不應該啊,她連輪回道都掘了,怎么可能還能投胎。
忽然她看到了自己,手腕處兩道猙獰的疤痕,那是她剛被帶到長明山的第二年,被方映柳命人割開她的皮挑斷手筋時留下的。
原來不是投胎啊,是時間回溯。
現(xiàn)如今看這疤還是粉紅色的,看起來傷口剛剛愈合,應該是未進鬼見窟之前。
典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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