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兜子看上去就不便宜的水果,程舒清到最后也沒有收。坐在桌案前,回憶起老人家見到自己說什么也不肯收的時候,一臉的無可奈何。
拋開紀(jì)律上不能收不談,老人家本身條件就不好,程舒清知道這樣的家庭培養(yǎng)出一個大學(xué)生有多不容易——就因為給孩子的助學(xué)貸款資料蓋了個章,老人家說什么也要給幾個辦事的工作人員拿點好東西。
百姓的心都是好的,程舒清收下了心意,自然也就不再收這些禮物。
關(guān)燈靠在床上,夜半風(fēng)雨催人眠,可程舒清卻有些睡不著了。
這片山林里的故事太多,甚至是滄海桑田。見過的事多了,自然里的景物年復(fù)一年,照舊是青春的模樣。
人卻多少有些不同。程舒清十指相扣,微瞇起眸子,蹙緊了眉宇之間的煩愁……
雨聲點點依舊在以自己的節(jié)奏敲打著窗,人是無論如何也讀不透這些屬于自然的摩斯密碼的。
驀的站起身來,程舒清走到有些古舊的鐵皮柜子面前,打開了最上層的鎖,里面擺著放了許久的畫具。
樓外爬滿了植物,斑駁的墻皮和霉點藏匿其間。屋子里的防水做得還算可以,趕上雨季也不會漏水。
程舒清正是因為知道山里邊潮濕,早就特地把紙一層層的用塑料袋包好,現(xiàn)在取出來,也還是帶著些許濕涼。
開好一盞臺燈,程舒清把手里的水粉顏料放好,去衛(wèi)生間接了點水。等到一切準(zhǔn)備就緒,看著面前的紙,程舒清又不知道該怎樣下筆了。
那天看到人家畫畫,下筆如有神,幾乎都不帶猶豫的,到了自己這里,已經(jīng)是最簡單,最好入門的水粉畫,卻好像依舊是個挺困難的事兒。
喜歡畫,不等于畫得好,對于什么事只要努努力,總能夠做成的程舒清來講,畫畫可以說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心病——這真不是努努力就能成的,努努力,也只能是欣賞,到了自己手里,畫不出什么名堂來。
心中有山水,可是想要落在紙上也依舊不是那么簡單。并不算亮嗯燈光下盯著紙看了一會兒,程舒清空疲乏了一雙眼睛,什么也沒有得到。
顏料、紙和畫具該怎么拿出來的還是怎么收回去的,程舒清坐回床上嗯時候兒多少是有些挫敗感在的。
“姑娘在做什么?”
“畫……”
“畫的是什么?”
“心上……”
夢醒時,已是天明,回憶起來就只記得零零碎碎的幾句話。夢里的人影算不上朦朧,甚至連臉長成什么樣子都看得清楚——回來江西,程舒清也看過一出贛劇的《還魂記》。
如今一夢一醒,程舒清也說不清這“心上”講的到底是什么了。
應(yīng)該不是“心上人”,程舒清是不相信什么一見鐘情的,更何況自己比人家姑娘少不得大上幾歲,是心上山水,是心頭好?程舒清終于還是覺得把一切都?xì)w結(jié)于一個畫不好畫的人在做夢。
“做什么夢了?”
“三生夢……”但凡不是舍友鍥而不舍的叫了幾遍,司卿歡百分百就要誤了今日的早八。
夢里是個古裝的女子,會刀會劍,武藝高強。
夢里轉(zhuǎn)頭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嗯女子,奔走相告,最終魂斷月圓……
“就說你別想么多,咱們藝術(shù)管理又不用那么精通戲曲,這倒好,看戲看魔怔了吧?”舍友表面上是吐槽,實際上是真得怕司卿歡最近的情緒出什么問題,“你啊,一會上課遲到了,老師一念叨什么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