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楔子（下）
“沒有時間了，”殷棄憂視線晃過眾人，不再與她解釋，“跟著我，去最近的黑洞?！?p> 季瓷自然而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眾人:“是!”
“你也一起。”殷棄憂看向安芹。
安芹額了一下，眼神瞟過這些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白衣使者，默默點頭。
這也沒有讓她拒絕的權(quán)利吧！
殷棄憂很滿意她的識相，她左右打量，似乎在確認方向。
片刻后，她奔跑起來，短靴踩中水坑也毫不在意。
其余人迅速跟上。
因為奔跑，她收起了雨傘，改拿在手中，雨滴貼在她巴掌大的臉上，碎發(fā)也跟在風中凌亂晃動，殷棄憂卻全然不顧，黑色瞳孔中的情緒猶如死水般穩(wěn)定。
殷棄憂個子不高，瞧著約有一米六幾，穿著帶跟的短靴，讓準確身高存疑。
她跑起來的速度很快，像只輕車熟路找洞的兔子，季瓷還跟得上她靈活的步調(diào)，其他人就有點夠嗆。
好在這段奔跑沒有持續(xù)太久，大概十五分鐘后，殷棄憂停在了一處巷子前。
“呼，呼!”安芹這個大小姐什么時候跑過這么久的步，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彎腰咳嗽，哪里還有半點形象可言。
“what？這是哪兒!”安芹眼皮一跳，嚇得飚洋文。
破爛的磚瓦房上不知名的污垢比她家半個月沒清洗的油煙機還臟，到處是灰，難聞的氣味幾乎凝聚成實體朝她的鼻子發(fā)起進攻，安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沒有人回答安芹的問題，他們看著殷棄憂面無表情地在滿是污垢的墻上按了幾下，淺色嘴唇輕啟咒語:
“注靈顯現(xiàn)?！?p> 剎那，空無一物的巷子中憑空冒出了黑洞。
安芹倒吸了一口涼氣。
黑洞真的是黑洞，安親從來沒見過這么純粹的黑色，幽靈一樣懸掛在圓形洞口周圍的黑色漂浮物看著像極了地獄之物，幾輪轉(zhuǎn)換，還能瞧見它肆意地笑容。
殷棄憂往旁邊一站，眼神落在他們身上:“你們先走，我斷后?！?p> 她話說出來，這些隊員難免猶豫，去看季瓷的臉色。
他們一直以來就跟著季瓷行動，自然更相信他。
當然，如果說【日月】和【星辰】大人，他們也是十分信任的，可這位神出鬼沒的玄鏡大人，只在傳聞中聽過，初次見面，猶豫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季瓷看上去對這份指令并不反對，輕輕頷首，蘇嘉瑜便率先一步和其他隊友大步跨進了黑洞。
黑洞像一張怪物的嘴巴，吞噬掉每個靠近的人。
殷棄憂神色淡淡，直到大部隊都進入黑洞，只剩下她，季瓷和安芹。
雨下的大起來，安芹這下子也沒辦法，強忍著惡心往屋檐下靠，殷棄憂見狀把傘遞了過去。
安芹一愣:“額，你不打傘嗎？”
殷棄憂搖搖頭:“我們要走了”
安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瓷，接過傘撐開，阻擋住雨水的洗禮。
可這阻擋不住安芹看向殷棄憂的視線。
“他們應該不會再來找你了，”殷棄憂哪里會錯過她眼中濃濃的疑惑，她理著圍巾，語氣里似乎含著些許笑意，“你的問題，等下次見面就能知曉答案?！?p> “雨下大了，回去吧。”殷棄憂接著說道。
“等等等等，什么？我都還沒問呢!”安芹炸毛，她伸手要去拉轉(zhuǎn)身離開的殷棄憂，卻被季瓷冷不丁出鞘的長劍擋住。
冰冷的觸感喚回安芹理智，她頓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殷棄憂和季瓷跨入黑洞，隨后黑洞縮小，消失不見。
奇怪，奇怪的人啊啊啊!安芹抓耳撓腮，郁悶的要死。
警笛聲從遠到近，他們終于在這兒找到了被綁架的安芹……
黑洞里面的景象是另外一回事。
“咔噠?！?p> 眼前驟然失去光亮，殷棄憂腳步微頓，隨她身后進來的季瓷察覺到，立馬催動長劍，剎那光芒閃爍。
“……多謝?！币髼墤n眼前一晃，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
季瓷張了張口，最后變成輕嗯一聲。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誰都沒有說話，如果非要形容這個場景的話，可能用鬧別扭的小朋友來描述更加準確。
步行幾分鐘，到達了黑洞壁壘，沒等殷棄憂動手，后側(cè)劍光一閃，黑色壁壘被切紙般撕開，露出更里面的世界。
“玄鏡大人!”
殷棄憂再次道謝，扒著撕開的洞口進入，很快就被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撲上來抱住。
“擔心死我了，你再不回來，我都想要出去找你!”小姑娘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
“冉冉，我沒事，”殷棄憂拍拍她的肩膀，詢問道:“其他隊員都齊了？”
小姑娘站直身，點頭道:“護靈第五小隊23人全員到齊，希望第三特遣隊二組，三組全員到齊，一組應到12人，缺了一位總隊長……”
她正專心說著，冷不丁看見從殷棄憂身后冒出來的季瓷，眨巴眼睛補充道:“哦，現(xiàn)在齊人?！?p> 殷棄憂轉(zhuǎn)頭，與季瓷對上眼，在微弱的燈光下，不至于讓兩人覺得尷尬，她介紹道:“這是我的助手兼保鏢，公孫冉冉，希辰總部候補副隊的天才少女。”
“過獎過獎，”公孫冉冉嘴上謙虛，表情卻坦然接受，她對季瓷伸出手，“久仰季隊長大名，跟你比起來我就不值一提啦！”
畢竟眼前這位，不論是天賦，家世還是對協(xié)會的忠誠度，都是他們比不了的。
“你好。”季瓷與她握手，動作稍縱即逝，快的讓公孫冉冉覺得自己剛才是握了個空氣。
隨后他的視線下意識往殷棄憂看去，發(fā)現(xiàn)殷棄憂沒在注意這邊，又很快收斂。
公孫冉冉敏銳感覺到兩人之間有情況，但現(xiàn)在明顯不是多問的時候。
在這個空間里面，是一望無際的黑色地面和鐵銹紅的天空，在天空之下地面之上，放置著無數(shù)張胡桃木門，沒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張，就連那次……殷棄憂也才堪堪數(shù)到一千八百二十四張門。
每一扇門后，都是不同的結(jié)局，安靜，詭異，更是形容這個地方的常用詞匯。
“這些門不管看了多少次還是覺得可怕，”公孫冉冉搓著肩膀走過來，說話內(nèi)容卻十分靠譜，“護靈隊已經(jīng)準備好了，時刻可以探查出口?！?p> 殷棄憂輕嗯一聲，抬腳就走，就像往常一樣，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噠噠噠?！?p> 一道快而穩(wěn)的腳步聲追上來，從側(cè)邊打下陰影，惹的殷棄憂投去視線，瞧見季瓷眼中的亮光。
物是人非，他卻亦如當年那般，皎皎明月……殷棄憂失神片刻，問道:“你來做什么，這兒不需要增援?！?p> “我只是覺得，不能讓你一個人走在前面，”季瓷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說話時的小心翼翼，欲蓋彌彰地補充道，“我的劍術(shù)比以往精進許多，或許能幫上用場?！?p> 有玄鏡大人一個人就夠了。這句話在公孫冉冉嘴里好似掐斷了線，她再次打量起兩人，聽見季瓷后半句話時嘴角不免微微抽搐。
那叫進步許多!？恐怕是這里百來號人一起上都打不過季瓷吧!
史上最年輕的希望之星不是開玩笑的稱呼啊喂!公孫冉冉在內(nèi)心瘋狂吐槽。
殷棄憂沒有說話。
那就是默認的意思。季瓷緊繃的肩膀稍稍松懈。
殷棄憂的走路速度不快，她路過每一扇門，黑色瞳孔一一掃去，沒有停留。
“這扇和這扇，去探一下?！币髼墤n點了點不遠處的兩扇門，吩咐道。
看到季瓷走上去擰把手，殷棄憂愣了一下，她還以為跟在后面的是公孫冉冉，下命令習慣了……
“死門?！奔敬赊D(zhuǎn)動把手，只聽見聲音沒看見門開，轉(zhuǎn)頭說道。
殷棄憂微微皺眉，季瓷很快走到另外一扇門前，剛轉(zhuǎn)把手，一個烏黑的龐然大物就從門那邊滑了出來。
“好家伙，第二扇就開到了隱藏盲盒霉霉怪!”公孫冉冉直呼震驚。
這玩意兒可是黑洞里面難纏程度能排前十的怪物啊！
然而這龐然大物還沒囂張幾秒，季瓷手起刀落，就把它削成了塊狀，劍鋒刺入弱點，它伴隨著尖叫消失。
看得公孫冉冉直咂嘴:“真快啊，這劍用來切菜一定得勁!”
殷棄憂早習慣了這位助理小姐的無厘頭，聽見這些話眼皮都沒動一下，看季瓷沒受傷，心底稍微安心，繼續(xù)探查。
這邊幾人居然都覺得沒什么問題，那邊的蘇嘉瑜等人可是看得眼睛都鼓起來，活脫脫跟從電影院里看了恐怖片似的。
我嘞個乖乖，隊長平時可是不到關(guān)鍵時刻絕不動手的，這次怎么殷勤的過分??！
有季瓷的一路推進，開門行動變得十分順利，顯得護靈隊都多余，但又敢怒不敢言，眼巴巴瞧著有沒有需要他們上場的地方。
“咔噠?！?p> 第二十三次擰開門把手的時候，門里沒有冒出稀奇古怪的怪物了，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一片幻彩光幕。
在這壓抑的環(huán)境里，散發(fā)著淺淺光芒的它，格外亮眼。
“哦謝天謝地，運氣不錯，三十次內(nèi)就找到生門啦!”公孫冉冉長呼口氣，隨后笑道，“嘿，玄鏡大人出馬，能下三十次找到門的幾率也不多?！?p> 就是不是每次都有季瓷這么快的推門速度就是。
“別貧嘴了，安排大家有序出門?！币髼墤n這提著的氣緩緩落下，隔著圍巾摸了摸發(fā)癢的喉嚨。
公孫冉冉明白這位領(lǐng)導的墊底習慣，也沒多說，有條不紊地進行隊員出門行動。
護靈隊是保護守門人的職責，自然不能先走，于是蘇嘉瑜一行人被擠到前面。
蘇嘉瑜:“隊長，你……”
“你們先走?！奔敬善∷凑f完的話，蘇嘉瑜很少被打斷說話，但這次也聽出他語氣里的堅定，便沒多問，帶著一組隊員迅速出門。
殷棄憂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皺眉的動作，轉(zhuǎn)瞬即逝。
特遣隊的離開完，殷棄憂抬腳跨入光幕。
那剎那，萬物無聲，她輕輕一眨眼，鞋底踩在略微潮濕的全自動融塵地面上。
又回來了。殷棄憂心想。
身后的光幕逐漸消散。
“這是哪兒？我不是出任務去了嗎……”
“奇怪，我怎么會在這里？”
“??？咦，這里不是南區(qū)嗎？”
身穿制服的大家個個眼神迷茫，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圍景象，就連季瓷臉上都是不解，與之相反的殷棄憂站在其中，神情淡淡。
“玄鏡大人？”公孫冉冉疑惑地看向殷棄憂。
殷棄憂伸出手，摁了一下掛在公孫冉冉耳朵上的藍牙，她就像被電了一下，眼神從無措慢慢變得沉穩(wěn)。
公孫冉冉立馬去幫其他隊員恢復記憶，她一離開，殷棄憂瞬間暴露在季瓷的目光之下。
他的目光過于炙熱，讓殷棄憂下意識挪開眼睛，轉(zhuǎn)移話題道:“黑洞第六條守則，出來黑洞后所有里面記憶將被磨滅，你耳朵上的不僅是交流電話，也是保留記憶的存儲器?！?p> 季瓷聽懂了，無師自通打開了藍牙，幾秒鐘時間，任務中的重要信息被塞入腦中。
傳遞信息的速度很快，但并沒有難受感。
“第七代處理器已經(jīng)能很好的和腦電波融合了?！币髼墤n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從他的臉上讀出內(nèi)容，頗為感慨。
他倒是和從前一樣沒怎么變。
季瓷嘴唇微張，正要接話，半空中忽然嘈雜的風嘯聲打斷了他。
“嗡嗡嗡!”
領(lǐng)頭那架藍白色條紋的直升飛機以驚人速度趕來，引擎聲似乎要把周圍的空氣都扇飛。
“希辰總部的徽章？難得啊，平時不都是協(xié)會來接我們嗎?！碧K嘉瑜也已經(jīng)恢復了記憶，過來找季瓷時剛好瞧見，頓時哇哦出聲。
可能不是來接我們的。季瓷微微側(cè)頭，殷棄憂正用雙手拉著圍巾，半張臉埋在圍巾下，只讓人看見那波瀾不驚的雙眸。
她的肢體和她的眼神，做出截然相反的情緒反應。
直升飛機落下，門打開，率先出現(xiàn)的是一張精致打扮的臉。
“嘿玄鏡baby，我來接你～”粉頭發(fā)的夾克女郎朝殷棄憂拋了個媚眼。
“莫佳怡，我記得部長吊銷了你的駕駛執(zhí)照，在你第三次撞壞訓練場的生物檢測塔后?！币髼墤n面無表情地戳穿她瀟灑假象。
莫佳怡聳肩:“OK，我得說那次是一次再意外不過的事故，你放心，如果其他人能來的話，我們親愛的部長是不會讓我來的。”
殷棄憂聽完表情變得有點凝重。
“So，快上來吧honey，時間不等人，”莫佳怡抬起胳膊放在窗框上，視線掃過旁邊的季瓷，不著調(diào)地吹了個口哨，“這不是希望協(xié)會大名鼎鼎的希望之星嗎，居然也需要總部支援？我聽說你曾一個人就從黑洞里全身而退，真的假的？”
殷棄憂扶額。
季瓷向來嚴于律己，小時候看不慣她那作樣，長大后的脾氣聽說更加死板。
想到這里，殷棄憂不等季瓷開口，開口道:“是時候管管你的好奇心了，走吧?！?p> 她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見季瓷喊她的名字。
“殷，玄鏡大人!”
殷棄憂下意識轉(zhuǎn)身，只見季瓷似乎在這段時間里面想通了什么，淺淺笑著，眸若星辰。
“很高興見到你?！彼f。
殷棄憂一愣，鼻頭莫名酸澀，目光柔軟，有太多被壓抑的情緒作祟。
“我也是?！?p> 微風吹起了少女耳邊的白發(fā)，晃來晃去，引得季瓷晃了心神。
就好像眨眼間，他再次回到陽光明媚的午后，同桌的女孩扭頭望著自己，耳邊的黑色碎發(fā)晃晃悠悠在他眼前，讓人靜不下來。
殷棄憂上直升飛機的動作迅速，門一關(guān)，莫佳怡就發(fā)動引擎，靈活地竄上天，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