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陽光正好,月飲竟不知何時在太陽底睡著了。
此時,趴在石墩子上的她滿頭大汗,不想是因為夢魘。
夢里的初芋兒不知是何緣故,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而此時,她又是以第三視角出現(xiàn)。
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和初芋兒對峙,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直到二人大打出手,她才清醒過來,連忙跑上前想要制止。
可不知為何二人完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伸出手拼命拉住另一個自己,她卻像是感受不到那般。
于是她又朝初芋兒看去,還不停的晃動她的胳膊,無奈她也一樣絲毫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急的快要發(fā)瘋了,又不知二人究竟因何生變。
眼看二人的爭執(zhí)越發(fā)激烈,初芋兒便在此時對著她的胸口出發(fā)出重重一擊。
“芋兒……你……”
她和那個被打的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初芋兒,看著她下了死手后的從容淡定。
頃刻間,月飲仿佛在初芋兒眼里看到了計謀得逞的快感。
月飲一時之間只覺五雷轟頂般的打擊布滿全身。
“芋兒……對不起……”
聽到被中傷的月飲蒼白無力的說出這句話時,她疑惑的轉頭看向她。
卻看見她口吐鮮血,氣奄一息后應聲倒地。
一旁的初芋兒甚至伸出手掌,看架勢,這是欲要將死去的自己擊得粉碎。
“芋兒!”
她猛的從石墩子上驚醒,恐懼感任撲面而來,她立馬起身跑了出去。
她一路不停歇的回到星星亭,見到初芋兒的那一刻,她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抱住了看見她而喜笑顏開的初芋兒。
“月飲,你這是怎么了?”
初芋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的哭笑不得,說話間,她還不忘抬起手在月飲的背上輕輕撫拍。
“芋兒,我做了個很不好的噩夢?!?p> 聽到這話,初芋兒明顯的感受到了月飲無力的趴在自己肩頭。
“沒事沒事,夢而已,不做數(shù)的,我們家月飲膽子很大的,才不會怕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呢?!?p> 初芋兒不停拍著她的后背,嘴上還一邊繼續(xù)安慰道。
“好啦,沒事沒事,如果在那兒睡不好,那就每天回來睡,有我陪著你,就不怕了?!?p> “不啦,我沒事了,每天來來回回太折騰了,我現(xiàn)在就是想見你了,想立馬見到你,所以就回來了?!?p> 說著,月飲從初芋兒身上離開,唯獨手上還放不開。
“我一直都在的,你想我了就回來?!?p> 說完,初芋兒掙開一只手為月飲理了理亂了的頭發(fā)。
“芋兒,如果以后我對你做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怪我,給我解釋的機會,或者彌補的機會?!?p> 她看著初芋兒的臉,腦海中就忍不住浮現(xiàn)出夢里的場景,仿佛近在咫尺,如同真實。
“傻子,我永遠無條件信任你,任何時候?!背跤髢和蝗环磻^來,便笑著對月飲說道。
“芋兒,謝謝你,你真好?!痹嘛嫕M足的鉆進初芋兒的懷抱,開心的合不攏嘴,眼角的淚痕好像被笑出來那般。
“姐姐,你們抱夠了嗎?可不可以抱抱我啊……”
月飲身后突然響起一個弱弱的男聲,她這才想起這個用茶水潑出來的弟弟。
月飲從初芋兒身上離開,朝挽星看去。
現(xiàn)在的他沒了第一面的狼狽,只有一臉的稚氣和干干凈凈的衣著。
“這么干凈?看樣子你的芋兒姐姐把你照顧的很好嘛,過幾天回來就是白白胖胖的挽星了,哈哈哈……”
月飲終于舍得放開初芋兒的手,走到了挽星面前。
他看著笑盈盈的月飲,也咧著嘴學了起來。
“姐姐,我胖了你會開心嗎?會喜歡嗎?”
“當然開心又喜歡啊,我們小挽星干凈又白嫩,誰不喜歡???是不是?”
看著挽星充滿稚氣的臉,月飲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還不忘回過頭看向一旁的初芋兒。
“這才幾天啊,他啊,都快把我耳根子磨破了,一直追著問我你什么時候回來,何時回來?
煩都快被他煩死了,小氣的緊,還說不讓你想我,多一秒都不行。”
初芋兒故作埋怨的對月飲說道。
“真的假的?這么蠻橫?小挽星,這樣可不好哦,你芋兒姐姐是我最最重要的人,你不能這樣的知不知道?!?p> 說著,月飲寵溺的拍了拍挽星的腦袋。
“那我不這樣了,我能是姐姐最最最重要的人嗎?”
月飲一下就被挽星的這句話逗笑。
“挽星也是姐姐最最重要的人,你們都是姐姐最最重要的人?!?p> “不行,我就想做姐姐最最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比芋兒姐姐,比別人都重要才行?!?p> 他不滿的撅了噘嘴,向月飲靠近半步,就開始抱著她的胳膊慢慢晃動。
“那芋兒姐姐也會不開心的,她對我那么好,本來就應該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任憑挽星不依不饒,月飲也還是耐著性子對他說道。
好在挽星聽話懂事,不在繼續(xù)折騰月飲纖細的胳膊。
“好了,我是偷跑出來的,該回去了,若是被長眠尊主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要挨罰呢。”
突然想起那個一把年紀還要幾個人照顧的尊主,月飲便轉過頭對初芋兒道。
“嗯,那你快回去吧,想我們了可以隨時回來,我們一直都在的。”初芋兒笑著拍了拍不舍放開自己的月飲說。
“好,我回去了,挽星要乖乖聽芋兒姐姐的話,不能惹姐姐不開心知道嗎?”對初芋兒說完,月飲還不忘看向一旁的挽星說道。
“嗯嗯嗯!我一定會好好聽話的,姐姐記得回來看我們。”
他再次目送月飲離開,忍不住跟上前幾步又停下。
“好了挽星,你姐姐又不是不回來了,怎么還這么舍不得?。俊?p> 初芋兒看著挽星這般舉動,只想笑。
——長慶殿。
往日堂皇亮敞的大殿之上,如今只有一縷微弱的光照進來。
光束撒在一個外表瘋魔,衣衫凌亂,發(fā)遮面的人身上。
大門緩緩打開,角落里的蟲鼠慌亂逃竄,灰塵散去,走進來一個腳步很輕的女子。
“你來了?!?p> 殿內的男子充滿磁性的聲音回蕩在殿堂上,他頭也不抬的悠悠開口。
“你怎么知道是我?”
女子將帽檐壓得很低,絲毫看不見面容。
“百年來,應該是只有一人還記得這里,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男子無力的晃動了腦袋,才將亂發(fā)甩開露出一雙失了色的雙眼。
他失明了。
六神無主的雙眼好像在注視著深淵,面色慘白,不知經歷過多少,他的脖頸處有著衣服都遮不住的傷痕。
“你熬了太久,我可以帶你出去?!彼Z氣沉重。
他仰著面,感受著溫暖的陽光撒在看不見的眼睛上。
看著他緩緩抬起的手,她愣了片刻后連忙上前想要拉住,他卻又將手放下。
“不了……”
你只是可以帶我出去,并非是想帶我出去……
他默默的低下頭去,不在貪婪于太陽的施舍。
“他還好嗎?”殿堂之上,靜的可怕,他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他很好……也早已選擇忘記過去,從前的事,你不必掛懷?!迸哟丝讨挥X心情沉重。
“如此……便好?!?p> 可若有一日,他記起了那些事情……
“你走吧,以后不用來了?!?p> 他有些費力的轉過身,對女子說道。
“你當真舍得下過往?”她繞至男子的面前,顫抖著聲音說。
“如今我已成了這副模樣,舍不舍得下……有又何妨?!彼鏌o表情的對女子說。
“那你可是舍得下那孩子……”她說出這話時,明顯的看到了他臉上的緊張和慌亂。
“那孩子……如今……”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開口。
“那孩子很好,難道你就不想親耳聽聽那孩子的聲音?感受那孩子鮮活的生命……”
看著他逐漸變了的臉色,她沒在多說什么,安靜的空氣中的灰塵都只敢輕輕落下。
過了許久,他咬了咬牙道。
“你走吧。”
見他執(zhí)意如此,她便不再開口,繞開他走了出去。
“終究是以……自囚贖罪?!?p> 她離開后,長慶殿的門重重關上,偌大的殿堂里,又只剩他一人與那沉寂的過往做伴。
往日種種仍歷歷在目,而今卻早已時過境遷,忘記的人還能重新開始,記得的人始終記得……
“尊主,今日月飲只是回了一趟先前的住處,并未去過別處。
葉靈之事也許并非是她所為。”
看了眼一旁沒用過清粥,守燈對呆立在窗前久久不能回神的長眠說道。
“本尊何時說過是她所為?”他頭也不回的反問道。
“那……尊主是何用意?”守燈這才發(fā)覺。
“沒有任何用意,只是有些事情,人非草木,若能提前預料,及時止損也未嘗不可?!?p> 長眠一番話聽的守燈更是云里霧里。
“去何處皆是她們的自由,我們不可多加干涉?!?p> 說完,長眠便側過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毫不猶豫的端起桌上的清粥一飲而盡。
看見這一幕守燈驚的瞪大了眼。
“尊……主,粥涼了?!?p> 長眠不做聲,只是回過身對守燈使出了個攆人的眼神。
守燈只好做個拱手禮后默默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