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是常覺虧欠

　　沒有激烈的爭吵，沒有夸張的肢體語言，這個表演很短，臺詞都只有幾句。但就是能讓人看到一個懊悔自責的女孩兒，在內(nèi)心的絕望掙扎下，對現(xiàn)實做出的妥協(xié)讓步。

　　無實物、無臺本，但依舊看得人屏息凝神，生怕自己打擾了他們。

　　他們甚至能感覺到，那時候的天也許陰沉沉的，已經(jīng)帶上蕭瑟感的夏風輕輕吹拂，蟬鳴聒噪喑啞，本來應(yīng)該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卻因為這場事故由盛轉(zhuǎn)衰。

　　先鼓起掌的是宋言，之后所有人即使沒鼓掌，也發(fā)出了感嘆的聲音。

　　“大三？之前就演了四部戲？現(xiàn)在年輕人靈氣真了不起啊?！绷硪粋€不太認識的年齡稍大的選角導(dǎo)演看著她的資料感嘆道。

　　他帶著眼鏡，斜眼有些打趣地看著她：“現(xiàn)在我倒是想問問你的‘小插曲’是什么了，不會是為了搶這個角色自己弄的這一出吧?！?p>　　顧識青把剛才在廁所的事簡單說了下：“我朋友和陳姐都看到了，他們能為我作證?！?p>　　“這圈子里的年輕人真是……”那人好笑又無奈地摘下眼鏡。

　　“我想問的是，你之前看過原著嗎？”另一個女制片人問道。

　　“是的，原著小說我已經(jīng)全文通讀，并且給幾個主要角色都整理了小傳。”她從一旁拿起自己的包，拿出一個筆記本展示給對方看：“雖然知道改編應(yīng)該會有所變動，但我認為這樣能幫助理解角色的感情和弧光?！?p>　　女制片接過她的本子翻了一下，肯定地點點頭：“不愧是電影學院的?！?p>　　幾個面試的湊在一起似乎商量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當場做出決定。

　　“你回去等通知吧。”最后，那個年紀稍大的選角導(dǎo)演說道，然后助理馬上出門叫下一個面試者。

　　這一回去，變故就很大了。

　　華星當初信誓旦旦，女一女二應(yīng)該都會出自他們公司。

　　顧識青來這，是寄希望于別的參與面試的人能看上，然后直接拍板決定。

　　她很努力了，但還是差了點什么。

　　有些事情僅僅是好是不夠的，必須做到完美，才能贏。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對著考官們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開。

　　和郭夢安擦肩而過的時候，兩個人手肘互相碰了碰，當做對彼此的鼓勵。

　　推開門看到趙攸的瞬間，她就憋不住了，癟了癟嘴，伸出手：“哥。”

　　趙攸看她這樣子就牙酸，展開一張毛巾把她包起來，抱在懷里摸摸頭：“哥在這，沒事了，沒事了。”

　　顧識青很少哭，哪怕被人誣陷偷東西趕出學校也沒哭過。

　　這次是面試一波三折，加上有點過于共情秦遙，最后還被刷了，實在是有點難受。

　　趙攸上著班，忽然收到顧識青消息，讓他帶套干凈衣服過來。

　　他知道她今天面試來著，本來還想湊湊熱鬧，被命令禁止，沒想到會主動叫他，再問就沒回了。

　　面試而已，什么情況要換衣服??？

　　他心里七上八下，心臟仿佛被誰拽著，一路往下墜。

　　還以為她碰上黑心公司出事，差點帶著一公司人往這邊跑，最終還是冷靜下來，只帶了五個親信，發(fā)生什么事都能暫時按下來。

　　他們這六個人氣勢洶洶跑到這邊，旁邊等著面試的都露出緊張的表情。

　　這觀行公司沒問題吧？

　　這么感覺自己趕上來討債的了……

　　直到他認出郭夢安，問清了事情原委，亂跳的心臟才稍微平復(fù)一些。

　　“乖，已經(jīng)去查監(jiān)控了，跑不掉的?！?p>　　顧識青只是想從他這得到一些精神上的安慰，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話，心里甚至開始為整她那人點香了。

　　“樓下有家健身房，我有會員，去洗個熱水澡把衣服換換，再熱的天，穿這一身也很難受吧?！壁w攸包著毛巾，給她擦了擦頭發(fā)，眼神平靜，但顧識青知道他在生氣。

　　眼下她這幅模樣慘兮兮的，只會讓他越看越生氣，她只能先乖乖去洗澡。

　　樓下健身房已經(jīng)提前收到他的電話，她剛一到樓層就有人引導(dǎo)著她過去。

　　趙攸給她帶了自己的衣服，健身房提供新的內(nèi)衣，她極速沖了一下，覺得還好只是自來水。

　　以前在高中的時候，真趙棠棠才被認回來，一些人本來就看她不爽，也把她堵在廁所，用洗拖把的水潑了她一身。

　　只是那個時候沒有郭夢安，沒有趙攸，她們專挑了個她朋友都不在的時候下手，她一個人狼狽地把人推開逃走，街上的人看她跟看瘋子一樣。

　　她跑到趙攸以前喜歡帶她去畫速寫的小公園里，待到天黑都沒人來找她，只能自己默默回去。

　　養(yǎng)母文雨菲看到她這模樣一臉嫌棄，讓阿姨先把她在外面沖干凈再進浴室。

　　顧識青就是沒被發(fā)現(xiàn)不是趙棠棠的時候，和她的感情也不怎么親密，文雨菲現(xiàn)在這樣她倒是覺得很正常。

　　因為孩子對她來說只是她嫁進趙家的臺階而已。

　　何況顧識青不是她的孩子，那就更沒有價值了。

　　她甚至很慶幸自己不是文雨菲的親生女兒，自己的母親并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工具，她是真正愛她，并且盼望著她出生的。

　　雖然生她的時候母親就因為難產(chǎn)過世，使得父親失去了一切理智和行動力，才導(dǎo)致這么嚴重的錯誤。

　　在草坪上被冰冷的水再淋一遍不是不難受。

　　可她真的很害怕回到只有陌生父親的家里，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再有就是，想見趙攸一面。

　　他那時因為一點意外聯(lián)系不上，她等著他回來，確定他到底是會選自己，還是選趙棠棠。

　　因為她這次反抗，那些人對她的霸凌變本加厲，最后誣賴她偷東西時，她總于忍不住，想要放棄一切離開。

　　但趙攸終于回來了。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趙攸大發(fā)雷霆，比起他那個花花公子父親，他在趙家，或者說趙老太爺?shù)难劾镞€是更有重量的。

　　事情被他鬧得很大，查清真像以后，做這事的人父母登門給她，或者說給趙攸的面子道歉。

　　拔出蘿卜帶出泥，之前他們做的時也被翻了出來，更是讓他火大。

　　所以現(xiàn)在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拉響最高警報，因為當年的事他不在場，這成為了趙攸這些年來的夢靨，和心病。

　　此后一生，他也許都會為自己錯過的那些時間后悔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