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天，冷恒獨自坐在復(fù)健室的角落，心中的思緒如亂麻般糾纏。前幾日復(fù)健效果不太好，自主移動的練習(xí)沒有一次成功，本來他覺得平衡練習(xí)已經(jīng)非常好了，自主移動應(yīng)該不是問題，但每次試著抬起一邊的殘肢就會失去平衡栽倒，腰腹還是力平衡裁倒，腰腹還是力量不足，平衡技能還是不夠好，甩動肩膀的力道也掌握得不好。雖然楚醫(yī)生說以他的身體條件自主移動難度很大，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很無能，讓她失望。他回憶起以前，獨立、自信、被人羨慕的他，沒有什么事情做不到，而現(xiàn)在，他成了一個重度殘疾的人，生活中的每一個小小動作都需要他付出巨大的努力。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自嘲：“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冷恒。你以前是多么的獨立，多么的優(yōu)秀，而現(xiàn)在呢？需要別人幫忙才能完成最基本的事情，是個廢物?！崩浜愕淖旖浅冻鲆唤z苦笑，就在這時，楚兮雅走了過來，坐在他的旁邊。在冷恒面前，她要么坐著要么半蹲，甚至跪下，就是為了能夠和冷恒的視線水平，不用冷恒總是抬頭仰視她，非常貼心。楚兮雅輕聲問道：
截肢超過半年了，理論來講是可以考慮裝假肢的，這樣可以改善生活也可以讓身體看上去完整，出院評估會的時候冷恒也提過裝假肢這事，當(dāng)時醫(yī)生說會去做一個評估到時候會給通知。冷恒最近一直在琢磨這個事。
抱著極大的希望，季曼和冷霆帶著兒子去醫(yī)院再次做咨詢。在醫(yī)院的會議室里，冷恒和他的父母坐在一起，面對著主治醫(yī)生。醫(yī)生開始解釋關(guān)于假肢的情況。
“冷恒，我理解你對于安裝假肢的期望，但由于你截肢的特殊程度，我們無法為你安裝假肢。即使是美容假肢，也需要有一定的殘肢來進行支撐和固定，而你的情況并不允許這樣做?！?p> 醫(yī)生的話語緩慢而清晰。季曼說：“那...那他以后怎么辦？他不能一直這樣沒手沒腳地在街上出現(xiàn).別人的目光會殺死他的?！?p> “這...這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沒有假肢...他怎么面對外面的世界？難道一直像一截木樁一樣杵著?！甭牭竭@里，冷恒閉上眼睛，掙扎和絕望，冷霆握緊了拳頭，眼神中透露出無助和痛苦：“原來在爸爸的眼里我是一截木樁，一截?zé)o用的木樁?！?p> 他輕聲說，冷霆聽到兒子這么說，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得太過分，趕緊解釋道：“兒子，不是的，爸爸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冷恒打斷爸爸的話：“我知道，爸爸，我都知道，我……我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像一截短木樁吶，整天一動不動木樁吶，整天一動不動的杵在輪椅里，被人搬來搬去，推來推去，我能接受這樣的自己嗎？我也不能啊，爸爸。每次照鏡子，看到的都是一個沒有四肢的怪物出現(xiàn)在鏡子里……”
醫(yī)生嘆了口氣，同情地看著他們：“我明白你們的感受，這的確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情況。但冷恒，我希望你不要放棄。我們可以嘗試尋找其他的方法，比如使用特殊的輔助設(shè)備來幫助你的生活?！崩浜闾痤^，眼中閃爍著一絲希望：“真的嗎？還有其他的方法？”醫(yī)生點頭：“是的，我們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幫助你。我們之后會去搜集資料，對你的情況重新做一個評估，看看國外有什么新的技術(shù)可以幫到你。”
季曼和冷霆相互看了一眼，盡管臉上依然帶著擔(dān)憂和悲傷，但他們的眼神中也開始出現(xiàn)一絲希望。他們知道
這條路將非常艱難，但不能失去希望。只是冷霆的話“一截木樁”，深深刺在冷霆的心里，這是一根毒刺，有劇毒。三周后，冷恒和他的父母再次坐在醫(yī)院的會議室里，滿是希望等待著醫(yī)生的消息。他渴望能夠在外出時，至少看起來像個完整的人不想再接受齊刷刷的注目禮，不要再發(fā)生超市那件事。
醫(yī)生帶著一副沉重的表情走進會議室，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種無奈。醫(yī)生開始講話：“冷恒，我知道你對假肢抱有很大的期望，你想要在外出時擁有一個完整的身體形象。但遺憾的是，經(jīng)過我們團隊的反復(fù)評估，目前的醫(yī)療技術(shù)無法滿足你的需求?！?p> 冷恒緊張地用下巴在光禿禿的肩膀上蹭來蹭去，顯得焦躁不安。他的表情中流露出焦急：“醫(yī)生，請直接告訴我結(jié)果?！?p> 醫(yī)生緩緩地說：“由于你特殊的截肢情況，你幾乎沒有可用的殘肢，我們目前無法為你安裝任何類型的假肢，純粹為了美觀的假肢體積笨重，穿脫繁瑣，實用性差，反而會造成身體的負擔(dān)，反而限制了你身體的靈活性，這是搜集了國內(nèi)外的所有資純粹為了美觀的假肢體積笨重，穿脫繁瑣，實用性差，反而會造成身體的負擔(dān)，這是搜集了國內(nèi)外的所有資料得出的結(jié)果。抱歉，非常抱歉?！奔韭蝗磺榫w失控，淚水涌出：“為什么？為什么我們的孩子要受這種苦？他已經(jīng)不期待有功能性的假肢了，可是哪怕一只胳膊也好啊，不行嗎，都不行嗎，給他安一只胳膊假肢可以嗎，這樣他就不用肩膀配合下巴來吃飯嘞，我兒子太辛苦，太可憐了。你們知道沒有手臂是多么痛苦嗎？下肢的假肢我們已經(jīng)不指望了，求求了，給我兒子一只手臂吧，半只也可以，求求了?！崩漩o咬著下唇，眼中充滿了怒火和無力感：“這太不公平了！難道就沒有任何解決的方法嗎？”
冷恒聽到媽媽的一番話，感覺他的心臟在裂開，他的聲音帶著絕望：
“別的不奢求，我只是想要一個普通人的外表，為什么……為什么連這么小的愿望都做不到……”
醫(yī)生雙手緊握，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歉意：
“我非常理解你們的感受，如果將來有任何新的技術(shù)進展，我們一定會第一時間聯(lián)系你。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可能需要尋找其他方式來幫助你自主生活?！崩浜阋患页聊諝庵袕浡鴫阂趾徒^望的情緒。冷恒靜靜地坐著，他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悲傷。一家人似乎被困在了痛苦與絕望之中，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會如何。
因為得知自己無法安假肢，冷恒變得消極絕望。大半年來，他第一次缺席日常的復(fù)健，發(fā)現(xiàn)冷恒沒有來復(fù)健，就去打聽了一下消息，知道原因后楚兮雅非常生氣。
下班以后，按照醫(yī)院提供的地址，氣沖沖地跑去冷恒家。被季曼請進門，她沖進冷恒的房間，站在他面前，眼中閃爍著怒火。她盡量穩(wěn)定了情緒說：
“冷恒，你就這樣放棄了？只是因為不能安假肢，你就自暴自棄不來復(fù)健了？你腦子也壞了嗎？”
冷恒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掙扎：
“楚醫(yī)生，你不懂！我已經(jīng)失去了四肢，如果不能安假肢，那現(xiàn)在連最后的尊嚴都沒了！，在家里無所謂，外出的時候我受不了別人的目光。”
楚兮雅地說：“所以你就這樣放棄？你那么的堅強，那么的不屈努力復(fù)健，現(xiàn)在呢？”
冷恒突然情緒激動，他開始在輪椅上猛烈扭動，聲音提高：
“我怎么堅持？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你是健全人，你怎么理解我每天只能一動不動杵在輪椅里，像“一截短木樁”，自己無法移動只能被人搬來搬去，光是為了能不東倒西歪地坐著就已經(jīng)很難了，吃喝拉撒都必須由人照顧，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崩浜氵煅势饋恚?p> “楚醫(yī)生，你知道嗎，我好羨慕復(fù)健室那些只截一肢，兩肢，哪怕截三肢的人他們至少還留著一點肢體可用，看看我，楚醫(yī)生請你看看我，我從上到下胳膊沒有，腿也沒有，一個只有105公分的“人”，你們把我一半的身子都拿走了，還給我，求求你們還給我，哪怕一只胳膊或者一條腿，我太累了，太累了，活得好辛苦?！彪S著冷恒越說越激動，身體也不停的扭動，輪椅開始搖晃不穩(wěn)。楚兮雅試圖上前安撫，但已經(jīng)來不及。他的動作越來越劇烈，最終，輪椅失去平衡，翻倒在地，冷恒也跌落在地板上。楚兮雅驚呆了，急忙彎下腰跪在地上去抱冷恒：阿恒，對不起，我……我不該這樣說。”
冷恒靠在楚兮雅懷里，絕望地看著她，蔣莉蕓這大半年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情緒崩潰的冷恒，他無力的說：“我……我真的好累，阿雅。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楚兮雅緊緊抱住他，聲音低沉而充滿了抱歉意:”阿恒，對不起我……我太沖動了。對不起，對不起?！?p> 楚兮雅也許是憐憫，她說：“冷恒，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希望外出時能夠以一個完整的樣子面對世界，但假肢始終只是假肢，它們不能代表真實的你。”冷恒看著楚兮雅，眼中閃爍著掙扎：“楚醫(yī)生，你不懂！對我來說，即使是假的，也能給我一點自尊，一點正常人的感覺。你知道嗎？每次外出，那些異樣的目光讓我感到多么的難堪和自卑！”“冷恒，依靠假肢來逃避現(xiàn)實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你需要的是勇敢地面對自己的現(xiàn)狀，讓世界接受真正的你?！背庋艌远ǖ恼f。冷恒憤怒地反駁：“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你覺得我沒試過嗎？每次我嘗試接受自己，總有人用奇怪的目光刺傷我。我只是想少受一些傷害，少接受一些異樣的目光。”
楚兮雅緊緊握住曉毅的肩膀，說：“冷恒，真正的勇氣不是隱藏自己，而是在面對別人尖銳的目光時依然堅持迎上去，面對它。這是你的挑戰(zhàn)，也是你的機會?！?p> 在激烈的爭論之后，氣氛漸漸平靜下來。冷恒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奈：“楚醫(yī)生，你知道嗎，我真的非常渴望能有四肢，即使是假的也好。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全身癱瘓，雖然肢體不能動，但好歹是完整的，而不是像我這樣什么都沒有?！?p> 楚兮雅輕輕地回應(yīng)：“我知道，冷恒。你的感受我能理解。但是，我們不能總是活在‘如果’中?，F(xiàn)實是殘酷的，但是它也是我們生活的基礎(chǔ)。你失去了四肢，但你不應(yīng)該失去生活的勇氣和希望，之前你復(fù)健那么辛苦，努力是為了什么不是為了證明自己也可以嗎？”
冷恒苦笑著：“希望？楚醫(yī)生，我的希望已經(jīng)碎了一地。每次看到別人正常行走，正常使用手臂，我就會想，為什么這樣的簡單事情，對我來說卻是那么遙不可及?！?p> 楚兮雅握著冷恒的肩膀，認真地說：“冷恒，你的生活方式確實改變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你的生命失去了價值。我們不能選擇命運給予我們的，但我們可以選擇如何面對它。你的勇氣和堅強可以給予很多人靈感?！?p> 冷恒默默地低下頭，沉思著。楚兮雅的話雖然嚴厲，但也含著對他深深的關(guān)懷，這讓他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盡管內(nèi)心充滿了掙扎，但他開始意識到，面對現(xiàn)實，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也許也是一種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