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蕭念醒來時,眼前仍是昏暗的山壁,他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都痊愈了,沒了半點不適。
不用他思考,也知道是誰做的。
他走出山洞,一時接受不了洞穴外的光明,一直胳膊擋住眼,待適應后,放眼望去,只見姜錦盤腿坐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似乎是在打坐。
他沒有立馬上前,而是注視著對方的背影,暗自嘆息他們之間的差距,若是他的力量足夠強,是否也可以護在姜錦身前,像皇甫雲(yún)霆一樣,與她并肩,成為修真界人人稱贊的仙君?
蕭念從沒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要歸結(jié)于蕭夫人的頭上,如果不是她,自己作為蕭家嫡子怎么會在整個修仙界籍籍無名,旁人只知蕭斂是少年英才,卻忘了那本是屬于他的位置。
姜錦在蕭念出山洞時,便感知到了,不知為何對方一直不出聲,只好她起身主動打招呼,“師弟,你醒了?!?p> 姜錦的笑像是雪后初陽,溫暖而不熱烈,總是帶著幾分柔軟,蕭念總是忍不住想,她的內(nèi)心是否也是一片柔軟之地,若是能走進她心里,會是什么感受。
不自覺的,自己竟也默默回以微笑。
姜錦看了眼天色,略帶些惋惜和愧疚,“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傍晚,筑基期的比試恐怕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蕭念想的卻是,原來她守了自己一日。至于仙劍大會,與眼前人比起來,也不值一提。
“師弟,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什么?”
“我希望今日發(fā)生的一切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無論何人問起,都說不知道。”姜錦到底是做不到對姜蕪的事情不管不問,若是讓人知道姜蕪和魔族中人來往,只怕會讓她處于危險之中。
被姜蕪無端綁來,還要幫著隱瞞的蕭念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詢問原因,就這么痛快地答應下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p> 姜錦正要道謝,對方又說:“那你可以也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你說。”無論是劍法秘籍還是神兵靈寶,只要姜錦有的,她都答應。
“以后不要再叫我?guī)煹芰恕!?p> 為什么?
“叫我蕭念吧,像我們剛見面那樣?!?p> 此刻,夕陽一半都已落山,露出的一半余暉恰好打在蕭念的臉上,襯得他因病弱而有些異常白皙的臉多了幾分溫暖的色彩,他的眼睛也像琥珀一樣更加迷人。
鬼使神差的,姜錦突然說出口,“……蕭念?!?p> “嗯?!焙笳咧皇堑χ貞暮魡?。
皇甫雲(yún)霆等了一日,終于等到姜錦和蕭念回來,也是在今日比試時,他和其余人才發(fā)現(xiàn)蕭念不見了。
生怕姜錦的計劃暴露,蕭念只能謊稱蕭念修煉時出了岔子,姜錦帶他去僻靜之處療傷去了。
蒼山派的弟子聽了姜錦的名字,都放下心來,大師姐那么厲害,有她在,一定會沒事的。
而云水宗人想著姜錦替人療傷,定會耗費她不少精力,若是她的力量被削弱,那今年仙劍大會的魁首他們也就更有把握些。
所以,也沒一人前去尋找。
蕭念回來,白百道第一個上去關(guān)心,“好小子!你修煉出了問題,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還當我是兄弟嗎?”他想著蕭念那逞強固執(zhí)的性子,毫不留情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本就沒什么大事。”
“蕭師兄,小白師兄也是擔心你,你就不要冷冰冰的了嘛,笑一個多好,我還沒怎么見你笑過呢?!鼻叵嬉采锨皝泶钤?。
陸陸續(xù)續(xù)的,周圍的師兄弟都來關(guān)心蕭念的情況,就連一向看他不順眼的凌昭,也會關(guān)心兩句,“修行還是循序漸進的好,急于求成終是不可取的。”
蕭念將目光放在正與皇甫雲(yún)霆談話的姜錦身上,你說得對,蒼山派的人都很好。
“對了,蕭念,你知道今日筑基期比試最終的魁首是誰嗎?”白百道問。
眾人看上去都很高興,白百道憋不住,問完就公布答案,“是秦湘!我們蒼山派拿下仙劍大會的第一個魁首,多虧了秦湘!”
秦湘有些羞澀的撓撓頭,“無論是修為還是劍法,蕭師兄都在我之上,若是蕭師兄也在,那今日定是他拿下這個魁首?!?p> “沒錯沒錯,我都想不到秦師妹一個藥修居然能奪魁,我看以后云水宗那些人還怎么猖狂得起來!”一師弟道。
眾人紛紛附和。
蕭念看向秦湘的眼神也滿是贊許,“師妹,恭喜?!?p> 秦湘臉頰微醺,“多謝師兄?!?p> 蕭念恭喜秦湘的同時,心里那份危機感也更強,秦湘與他一同如宗,還是藥修,便能有如此實力,看來自己還得加倍修煉,不然,何時才能趕上蕭斂皇甫雲(yún)霆等人!
另一邊,姜錦隱去見到姜蕪和惡鬼的事情,只說是魔族帶走了蕭念,那魔族實力不凡,自己沒能將其擒獲。
“以你的實力,那魔族還能將你打傷?”皇甫雲(yún)霆深感事情不妙,“你說那魔族沒有傷人,只是盜走了顰蘿樹苗,那他是想干什么呢?”
姜錦也猜不出姜蕪和惡鬼盜取顰蘿樹究竟想想干什么。
“此事我已經(jīng)通知了瓊?cè)A山的滄海真人,他會去調(diào)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仙劍大會?!被矢﹄?yún)霆其實很擔心姜錦的狀態(tài),她之前為了蕭念,耗盡了半數(shù)修為,這兩年,雖恢復了不少,但也沒了新的突破,如今又被魔族打傷,可能會影響接下來的上場。
“師兄不必擔心,我這只是皮外傷罷了,離元嬰期比試不是還有一日嗎,明日我就在房中修煉,定能把傷養(yǎng)好,只是……又得辛苦師兄一個人照看師弟師妹了?!?p> 皇甫雲(yún)霆不覺得辛苦,“你我之間,不必見外?!?p> 第二日金丹期的比試,姜錦沒去參加,等眾人回來后,發(fā)現(xiàn)大家都臉色都不是很好,一問才知道,金丹期蒼山派不僅沒能拿下魁首,連前三甲都沒進。
第一是云水宗的蘇樂,其次是合歡宗的弟子甄緲,三甲是生死門的屠鈞。
蒼山派的金丹境界弟子中,凌昭修為和閱歷都是最高,她卻輸了比賽,心中定是氣不過,就連皇甫雲(yún)霆勸告也聽不進去,一直冷著張臉。
姜錦不用問就知道凌昭為何會輸,“五十年前,我和蘇樂交過手,那時她的實力已是不凡,雖說境界上還未突破,但想來也不會太久,你輸給她,也是情理之中?!?p> “是啊,今日你只是運氣不好,若是對上的是其他宗門,或者不是蘇樂,那你一定能勝出。”
可凌昭卻不這么覺得,秦湘入宗門不過兩年,還是個藥修,都能在筑基期修士中突破重圍,她入宗門也快百年,修為上卻始終沒有大的進步,雖然總內(nèi)的弟子也都稱她一聲師姐,但論實力,她卻不一定能擔得起這個名號。
她越想越不甘心,“輸了就是輸了,和輸給誰又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
姜錦年長凌昭幾歲,也算是看著凌昭長大的,對她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凌昭雖心腸不壞,可過于直率,也容易鉆牛角尖。要想哄人,只能對癥下藥,“別氣了,你之前不是說想學那招千靈縛嗎?今日比試結(jié)束得早,我正好教你們?!?p> 凌昭聽了,果然不那么生氣。
只是皇甫雲(yún)霆不同意,“你明日還有比試,昨日受的傷還未完全調(diào)養(yǎng)好,不能勞神?!?p> 凌昭聽完,也不同意了,“師姐,這次比試輸了是我技不如人,我認了,以后我修煉一定會更加刻苦,你也不要老是替我們操心,我們還等著你和大師兄明日拿下魁首,替我們狠狠出口惡氣呢!”
眾人均附和,“是啊,師姐,你一定要好好殺一殺云水宗的威風!”
“對啊,我早就看不慣那個蕭斂了,師兄師姐,你們要是對上他,可千萬不要留情啊?!?p> “是啊?!?p> 就連素來溫柔嫻靜的秦湘也給二人加油,“師姐,你們一定要贏!”
皇甫雲(yún)霆笑著點頭,“沒白疼你們。”
翌日,到了元嬰期修士的最后一輪比試,再之后,才是不同境界的修士自主報名向高階修士挑戰(zhàn)。
因為元嬰期修士人數(shù)不算多,姜錦第一輪意外輪空。
眾人紛紛道喜。當然,也有人趁機拍馬屁,“就算不輪空,大師姐也能打敗那些人!”
“我看不見得吧?!?p> 在他們身后,傳來一道刻薄的冷笑。
來的是兩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百里弦箏,至于另一人,便是蘇樂。
姜錦主動上前打招呼,“百里姑娘,蘇姑娘?!?p> 蘇樂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姜錦,扭頭就走了。
百里弦箏略感抱歉地朝眾人頷首,便去追蘇樂了。
兩個大師姐也算是打過招呼。
皇甫雲(yún)霆第一輪對上的是云水宗的一個弟子,最后不出意外的是皇甫雲(yún)霆勝出。
未至晌午,在場的元嬰期修士只剩十余人。
這一次姜錦就沒那么好運了,與她對陣的正是百里弦箏。
兩人站在臺上,聽到以蘇樂為首的云水宗弟子和以凌昭為首的蒼山派弟子互相給自己師姐吶喊助威。
待防御陣出現(xiàn),才算停息。
百里弦箏是樂修,可姜錦面對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不僅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更是因為對方手中的那把弄影琴。她以前只在書里讀到過,從未領(lǐng)教其真正的威力。
而百里弦箏因為姜錦早已名聲在外,也不敢小看她。
因此兩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開局,百里弦箏徒手化出弄影琴,碧玉流光的古琴懸在半空,雙手撫上琴弦,隨意掃動兩下,便有兩道實質(zhì)化的攻擊向姜錦襲來。
姜錦也沒愣著,召出斬情劍抵擋。
二人從一開始的相互試探到逐漸動真格,百里弦箏不停撥動琴弦,光刃一道接一道擊出,姜錦右手執(zhí)劍抵擋,左手掐訣,“三千劍氣——”
無數(shù)劍刃直逼百里弦箏。
百里弦箏再也不能放松警惕,雙手快速波動琴弦,可姜錦的攻勢太猛,她眼看招架不住,干脆也雙手掐訣,用弄影琴抵擋。
同時,百里弦箏將靈力匯聚指尖,傳入法器上,“浮光暗影,轉(zhuǎn)虛為實,聚音為劍,化弦為刃,誅——”
之間道道琴音化作催命的光劍,琴弦也脫離弄影琴,一齊向姜錦襲來。
姜錦閃身至半空試圖躲避攻擊,那光刃打在防御罩和地板上,留下道道痕跡可那琴弦卻一直追著姜錦,在姜錦避無可避時,更是變得更加鋒利,直直從四面八方向姜錦刺去。
場上眾人皆發(fā)出陣陣驚呼。
姜錦已經(jīng)避無可避。
她沒有猶豫,直接扔出斬情劍。
眾人都不理解她這個操作,要知道,劍在人在,若是連本命劍都離手,那和主動認輸無異。
當然,也有人相信姜錦肯定還有后招。
合歡宗的菁蕪真人問其他幾位宗門的長老,“你們覺得姜錦是想干什么呢?”
生死門的寂滅長老覺得,“可能是想拼死一搏吧。”
沉浮宮的凈言長老也認為只有這個方法了,畢竟姜錦的劍法那是出了名的快準狠,若能先一步制住百里弦箏,那就能勝。
百里鏡玄卻哈哈大笑,笑姜錦不自量力,“姜錦的劍的確很快,可她再快也快不過箏兒了,看來今年仙劍大會的魁首又是我云水宗了。”
菁蕪真人白了他一眼,問天禪寺的玄真長老,“禿驢,你覺得呢?”
玄真目光一直注視著場上,輕嘆一聲,“真不愧是滄淵道友的弟子?!?p> 眾人聞言,也急忙都向場上看去。
只見閃著銀光的琴弦馬上就要刺向姜錦,千鈞一發(fā)之際,姜錦突然整個人消失不見。
不只是場外的人就連百里弦箏都慌了神。
“人呢?”
“姜錦去哪了?”
“防御陣未破,姜錦不可能離開演武場!”
眾人都瞪大了眼搜尋姜錦的身影。
只見那把被姜錦拋下的斬情劍在落至半空時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飛至百里弦箏身后,姜錦也隨之出現(xiàn),右手握著斬情劍,左手一掌從背后劈向百里弦箏。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百里弦箏根本來不及反應,中了姜錦一掌,整個人被打出十余步。
“這是怎么回事!”百里鏡玄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菁蕪真人與蒼山派素來交好,倒是看出來了,“這是滄淵那老古板的招術(shù)!心中有劍,我即是劍,最考驗劍修的劍心!”即便是她,也不得不佩服姜錦,“她修煉不過百年,便有如此感悟,真是有出息!”
蒼山派弟子個個都歡呼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座山上的猴子跑下來了。
白百道更是激動的抱著蕭念,直指演武場,“蕭兄,你看見了嗎?那是真正的化身為劍,我即是劍啊!”
蕭念當然看見了,他比任何人都看得仔細。他初見姜錦,聽說她要通過感悟真情來飛升,只覺得荒唐,可如今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姜錦的道心,仿佛通過那一招,就那一招,便看見了姜錦百年來的勤奮和堅持。
百里弦箏也是被姜錦打了個措手不及,不過她來不及想太多,擦掉嘴角的血,無不敬佩地看著姜錦,“你果然很強,難怪當年蘇樂會輸給你,今日我怕是也不能幫她‘報仇’了。”
話雖這樣說,可她們二人都知道,不到最后一刻,百里弦箏是不會放棄的。哪怕拼盡全力,也要堅持到最后。
“我還想看看,你真正的本領(lǐng)?!闭f完,百里弦箏,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手中的琴弦撥得越來越快,攻勢越來越猛,可姜錦看上去依舊游刃有余。
百里弦箏是冰靈根,她聚集靈力于琴弦上,拼盡全力攻向姜錦。
姜錦將靈力也匯聚在斬情劍上,劍刃劃破左手手指,指尖血抹在劍身上,“玄天劍法第五重,鳳鳴火——”
巨大的火鳳以極快的速度撞上百里弦箏的冰弦,瞬間化解對方的攻勢,產(chǎn)生的余波將百里弦箏徹底擊出場外。
百里弦箏倒在演武場十余米外,偏頭咳出一攤血來。
場上的防御陣撤銷,這一場,終是姜錦取勝。
“大師姐贏了!”
“大師姐!”
蒼山派的弟子都跑上去恭賀。
其余各宗的弟子也都心服口服地鼓掌祝賀。
菁蕪真人此時除了驚喜,更多的是疑惑,“姜錦連滄瀾的玄天劍法都學到第五重了,她怎么……忙的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