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禮失憶了。
他記得所有人,獨獨忘了我這個成婚五年的妻子。
他將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帶到我面前,說要與她成婚。
后來,他親手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我看著他眼底掩飾不住的驚慌緩緩道:
「池禮,你騙我。」
1
我看著十指相扣的二人,緩緩開口:
「你說你要娶她過門?」
池禮眼神堅定,「沒錯,我受傷的那段日子,一直是清清在照顧我。」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妻子,可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想必我們之間也沒有什么感情?!?p> 「我絕不會讓清清做妾,就讓她以平妻的身份進門吧。」
池禮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中盡是施舍,就好像留著我這個糟糠妻是件多么寬宏大量的事。
「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當真不記得我了?當真要迎這個女人進門?」
柳清清低下頭不敢看我,池禮的臉上倒?jié)M是坦蕩。
「自然。」
說罷,他便拉著柳清清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們恩愛了五年,我不明白為什么池禮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了我。
可他曾那樣深刻地愛著我,我不愿放手。
于是我拖著他和柳清清的婚期,用盡全力將我們一起生活過的點點滴滴展現(xiàn)在他面前。
我為他烹飪從前他最愛吃的菜肴,可他只吃了一口便吐了出來。
「我最討厭香椿的味道?!?p> 我拿出我為他作的字畫,他曾經(jīng)愛不釋手,可如今卻面露嫌惡。
「華而不實,徒有其表,這樣的字畫我最是厭惡?!?p> 我?guī)麃砜丛鹤永锬穷w我們成親之時,他親手為我種下的桃樹。
他轉(zhuǎn)頭對下人說:「清清聞不得桃花花粉,挖了吧。」
仆人面露詫異,連他都知道這棵桃樹對我的意義。
我仍舊不死心,從我梳妝匣的最里層拿出那個被我珍藏的手鐲。
手鐲很素,種水也不好,不值幾個錢。
可它是池禮送我的第一個物件,我到現(xiàn)在仍舊記得他將手鐲戴在我手腕上時青澀害羞的模樣。
「嘉嘉,這鐲子你先戴著,等日后我一定會努力給你更好的!」
后來,如他承諾的那般,各種各樣更加珍貴華麗的首飾填滿了我的梳妝匣。
可沒有一件在我心里能比得上這個平平無奇的素鐲。
它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滿懷希望地將鐲子拿到池禮面前時,他正在和柳清清喂池塘里的錦鯉。
池禮接過鐲子把玩,我拼命地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異樣。
但是沒有,他的表情從始至終沒有產(chǎn)生任何變化。
柳清清從他手中奪過玉鐲,「這樣寒酸的玉鐲,怕是連路邊的石頭都比不上呢!」
我無法忍受她如此詆毀我的珍愛之物,伸手便想奪過。
柳清清笑著將鐲子遞給我,卻在觸及我指尖的前一刻松開了手。
我怔怔地看著地上被摔成四截的鐲子,心尖泛起尖銳的疼痛。
「哎呀,我以為姐姐能接住的。」
「阿禮哥哥送了我好多漂亮的玉鐲,我拿一只出來賠給姐姐吧。」
阿禮哥哥,池禮曾說過只會讓我一人這么喚他。
我猛地扇了柳清清一巴掌,她生得白皙,這巴掌印在她臉上格外顯眼。
「啪」得一聲響起,我被打得趔趄。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池禮,他打我的那只手還沒來得及收回。
「不過是一個不值錢的玩意兒,也值得你動手打人?」
「毒婦!」
2
我撿起地上破碎的鐲子,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回到了院子。
小蓮心疼地拿剝了殼的雞蛋在我臉上慢慢滾著,「姑爺他怎么能動手打您呢!」
是啊,池禮怎么舍得動手打我呢。
從前他待我極盡溫柔,我磕了碰了他都要心疼好一陣子。
我閉上眼,眼淚到底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我沒有胃口,小蓮見我已經(jīng)三天不肯吃飯,急得團團轉(zhuǎn),到最后,她跑去了池禮的院子。
池禮沒有來,小蓮只好將她最拿手的冰蓮百合湯端到了我面前。
「小姐從前最喜歡小蓮做的百合湯了,您多少喝點吧?!?p> 我撐起虛弱的身體看向小蓮,「池禮說了什么?」
小蓮咬住下唇,臉上滿是為難。
我接過百合湯,「你告訴我他是怎么說的,我就喝下這碗湯。」
小蓮卻流出了眼淚,「姑爺他說,說苦肉計對他沒用,說小姐餓了自己會吃飯的。」
明明是七月盛夏的天氣,我卻像是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通體生寒。
我大笑著喝下了百合湯,淚水混在湯中,苦得發(fā)澀。
忽地,一股難以抑制的惡心感沖上喉頭,我恨不得將膽汁都吐出來。
小蓮嚇壞了,忙請了大夫來。
「恭喜夫人,夫人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p> 我有些恍惚,兩個月,正是池禮走前那次。
我輕輕撫摸著還不明顯的小腹,這里面已經(jīng)有一個小生命了。
可讓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來到世上,真的好嗎?
我沉默許久,久到連小蓮都察覺出了我的異樣。
「小姐?」
我抬起頭,「大夫,為我熬一碗紅花吧?!?p> 「小姐!」小蓮驚呼出聲。
「還不快去!」我厲聲斥責了她,不這樣做我怕我真的沒有勇氣打掉這個孩子。
一個時辰后,小蓮淚眼婆娑地將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端到我面前。
我將藥碗遞至唇邊,猶豫再三還是沒能將其喝下。
「罷了,往后你便是我一人的孩子?!?p> 我讓小蓮找大夫抓安胎藥,叮囑她此事一定要保密。
因為我一直拖著柳清清過門的事,池禮來找我理論過幾次,交涉無果后,他干脆直接將柳清清接進了府中。
此后,他便日日帶著柳清清出入各種場合,向所有人昭示著他要娶柳清清過門的決心。
我則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整日和小蓮研究著孩子的衣裳紋樣。
柳清清再得池禮寵愛又如何,終究是個沒名沒分的,連外室都不如。
小蓮繡完一朵祥云紋,突然開口:「也不知小姐肚子里的,是個小少爺還是個小小姐呢?」
我笑道:「小蓮希望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自然是男孩兒更好了,往后小姐也有個依靠?!?p> 我捏了捏小蓮的臉蛋,「我倒覺得是個女孩兒更好呢?!?p> 小蓮嘿嘿一笑,「只要是小姐生的,男孩兒女孩兒我都喜歡!」
「屬你嘴甜?!?p> 3
孩子三個月時已有些顯懷了,我只好換上了更加寬松的衣衫。
柳清清仗著池禮的寵愛,往日那副怯懦的樣子蕩然無存,時不時就要跑來我的院子里炫耀。
「姐姐雖不得阿禮哥哥喜愛,倒也不至于如此自暴自棄,這才多久身子竟胖成了這樣?!?p> 柳清清打量著我的院子,「瞧著姐姐這日子過得這樣清閑,妹妹倒有些羨慕姐姐了,阿禮哥哥日日都要我陪著,我這腰近日里酸得緊?!?p> 我熟練地在繡好的紋樣上打了個結(jié),這才抬起頭。
「你姐姐妹妹得喚得這樣熟練,是沒有家人嗎?」
一旁的小蓮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柳清清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伸手就要去教訓小蓮。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重重地甩了出去。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對我的丫鬟動手!一個連外室都算不上的女人,沒名沒分地住在我家,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真有本事,讓池禮娶了你,再來我這里耀武揚威也不遲?!?p> 「你!」
柳清清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小蓮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小姐威武!」
我的安生日子還沒過幾天,柳清清就挽著池禮出現(xiàn)在我的院子里。
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十分惹人生厭。
我蹙著眉看向他們,「你們又來做什么?」
池禮坦然道:「清清同我說喜歡你院中的風景,她于我有恩,我已決定讓清清搬進這個院子。」
「至于你,我已吩咐下人將偏院打掃出來,你今日便搬過去吧?!?p> 我指著院中那顆桃樹,笑得惡劣:「你說她聞不得桃花花粉,讓她搬進來是想她死么?」
柳清清面上滿是得意,「呀,夫人莫不是忘了,阿禮哥哥早就答應(yīng)我要挖掉這棵桃樹啦?!?p> 「今日,阿禮哥哥把挖樹的人都帶過來了?!?p> 我拉著小蓮擋在桃花樹前,「我看誰敢碰我的東西!」
那些侍衛(wèi)左右兩難,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池禮。
「讓開,否則休要怪我無情?!?p> 柳清清卻按下了池禮的手,「畢竟是阿禮哥哥的夫人,不要傷了和氣,讓清清來勸一勸?!?p> 柳清清走向我,狀似親昵地伏在我的肩頭,「葉嘉,很痛苦吧,這還只是第一步,以后,我會讓你親眼見著屬于你的東西被我一件一件奪走。」
說罷,她便抓起我的手按向了她的身體。
「啊」隨著一聲尖叫響起,柳清清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
好拙劣的演技,可池禮信了。
「清清!」池禮大力推開了我,我重心不穩(wěn),肚子撞在了桃樹旁的石階上。
腹部傳來鉆心的疼痛,低頭一看,鮮血順著我的腿流了一地。
「血!小姐流血了!」小蓮尖叫出聲。
池禮猛地回過頭,視線觸及地上那片血跡時瞳孔瞬間放大。
他扔下懷中的柳清清奔向我,臉上是藏不住的驚慌。
「嘉嘉,你怎么會流血!你別嚇我啊嘉嘉!」
小蓮的悲鳴聲在空中回蕩,「快去叫大夫,小姐小產(chǎn)了!」
池禮緊緊抱著我,急得整張臉都紅了。
「什么小產(chǎn)?嘉嘉你懷了我們的孩子?!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看著池禮焦急的模樣,忽然笑了。
「池禮,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