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親鎮(zhèn)守邊疆死在敵國劍下后,已是皇帝的斐云澈將我召回京城封為皇后。
世人都說斐云澈善待忠臣之后并且對我用情至深。
可無人知道,身懷六甲的我日日都要為他的寵妃提供心頭血做藥引。
他將刀尖抵在我的心口,厲聲質(zhì)問:“你和顧津南到底有沒有私情?!?p> 可他不會信我的話,片刻后,刀尖落在從未愈合過的傷口之上。
他不知道,太醫(yī)說我身子虧損太過,撐不了多久了。
后來,我死在他取走我心頭血之后,他又他后悔了。
1
“快關(guān)門,動作都利落點。”
我躺在床榻上,聽到斐云澈身邊大太監(jiān)福如公公催促的動靜時,我就知道是斐云澈又來取我的心頭血了。
強撐起身子,我看到床幔外,斐云澈的身影背著光走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便渾身發(fā)顫。
隨著寢殿門砰的一聲悶響,一道人影鉆到了床榻上。
“朕就讓你如此害怕,見了就躲?”
我還沒來得及起身,斐云澈就自上而下的壓住了我,修長的手用力攥緊了我的下巴讓我正視他。
他每日戌時都會來我寢殿一趟,可卻并非是為了讓我侍寢,而是要為他的寵妃取我的心頭血做藥引。
怎能不怕。
但我的掙扎在他心里卻變了意思,他目光兇狠的瞪著我。
“呵,顧津南那莽夫就在你心里占那么大分量,為了他,你現(xiàn)在竟然連碰都不愿意讓我碰了!”
聽著他一如往日胡攪蠻纏的話,我在床榻上劇烈掙扎起來。
“你到底要胡言亂語到什么時候?!?p> 掙扎之下,指甲劃破了他的唇角,他發(fā)瘋似的低頭吻了下來,血腥味在鼻息間彌漫開來。
我連忙伸手護住高高隆起的肚子,可他不管不顧的朝我壓下來,還是弄痛了我。
“我的肚子……好痛。”
我掙扎著說出這句話來,斐云澈這才猛地松開我,他目光中滿是厭惡的下了床榻,仿佛剛才動情的樣子是一場夢。
“同樣是懷了孩子,嬌嬌又不像你出身將門,也不見她如你這般嬌貴?!?p> 嬌嬌……
我的乳名便喚作嬌嬌,他以前總喜歡這樣喊我。
他說話時,手中執(zhí)起一把熟悉的匕首在擺弄。
只是如今他口中的嬌嬌,是剛?cè)雽m半年的寵妃蓉貴妃,如今也懷有身孕。
她自然不會像我一樣嬌弱。
畢竟我被斐云澈從邊疆召回京城時,為了守住國土受了重傷筋脈寸斷,養(yǎng)了許久才勉強和正常人一樣。
并且,我還要日日被斐云澈取一杯心頭血,當(dāng)做蓉貴妃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藥引子。
斐云澈拿著匕首重新走近我,粗暴的扯開我的衣衫,將刀尖對準(zhǔn)了我心口久未愈合的傷口。
我眼中閃過悲戚,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他。
“斐云澈,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有要需要活人心頭血做藥引這般兇殘的藥,你都不曾懷疑蓉貴妃所言的真假嗎?”
他的動作忽然僵了下,正當(dāng)我心中升起希望時,他卻無情的將匕首往前推了半刻,刺進(jìn)我的血肉之中。
“朕只問你一句,你和顧津南到底有沒有私情!”
2
我看向他,無比認(rèn)真的一字一句回答他:“不曾有!”
斐云澈口中傳來一聲冷笑,匕首又往我的血肉中推進(jìn)了半刻,血珠匯成一條直線流到衣衫里。
“謊話連篇,你以為朕還會相信你的話嗎?!?p> 又是這樣,他不信我,偏又不厭其煩的問我一樣的問題。
我忽然就卸了力,失去了想要解釋的欲望。
一年前邊境大亂,我隨父親出征鎮(zhèn)守邊疆,顧津南身為父親徒弟自然同行。
若非要說我們有什么感情,便是同門師兄妹的手足之情。
我和斐云澈有年少婚約在身,自不會背叛。
而在半年多前,父親遭到埋伏死在邊疆,我也被敵軍俘虜身受重傷,是顧津南闖入敵營才救了我一命。
可在我被召回京封為皇后后,顧津南孤身一人闖敵營的英勇事跡卻變了味。
民間開始私傳我和顧津南私相授受、孤男寡女在外共度了一夜……
在蓉貴妃的挑撥之下,斐云澈對這些傳言堅信不疑,不僅奪走了我執(zhí)掌六宮的權(quán)利,更是縱容宮中妃嬪凌駕于我之上。
這些謠言更是殃及顧津南,他被下令不可離開邊疆半步。
斐云澈為了私恨,更是對送往邊疆的糧草輜重延誤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導(dǎo)致邊關(guān)將士傷亡慘重。
可我的失望卻被斐云澈理解為‘無可辯駁’。
“朕勸你死了這顆心,這一世你只能是朕的皇后,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宮里!”
他目光陰沉的說出這句話,一如往日。
隨后他拿出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琉璃瓶,將我的心頭血收集在瓶子中。
3
“看管好皇后,若讓她離開半步,你們就提頭來見朕。”
斐云澈離開前,看著我沉聲吩咐在殿外伺候的眾人。
我早已看不清他目光中到底包含了什么。
起初我還會想解釋清楚這個誤會,可無論我說什么都是徒勞,他但凡有一絲動搖,就會被蓉貴妃再次挑撥。
到如今,他已經(jīng)不相信我口中說出的任何話了。
我疲憊的躺在床榻之上,隆起的肚子又傳來錐心的疼痛。
我的身子在戰(zhàn)場上留下了很多舊傷,又因為日日被取心頭血,我虛弱的身子已經(jīng)影響到了腹中胎兒。
斐云澈剛一離開,被攔在殿外的紅纓就連忙跑了進(jìn)來,她身后跟著穆青,是我殿內(nèi)的醫(yī)女。
紅纓是在戰(zhàn)場上就跟著我的丫鬟,她此刻紅著一雙眼用帕子擦掉我胸口不斷淌出的血跡,催促穆青幫我包扎。
“娘娘,你何苦還留在這宮中,只要你同意,奴婢便是拼死也要將你送出宮去?!?p> 離開?
離開又能去哪呢?
我對自己的身子再清楚不過,我能活到今日,不過是靠湯藥吊著一口氣罷了。
“奴婢可以找人接應(yīng),就算是出宮之后前往邊疆尋顧小將軍,也總好過留在這里?!?p> “紅纓,不可再提顧將軍!”
我聲音中帶了厲色,紅纓雖不忿,卻也閉緊了嘴巴。
在這宮里,我們不如其他妃嬪心思玲瓏,要想活的長些,只能避免禍從口出。
紅纓是在戰(zhàn)場上的火爆脾氣,嘴巴雖閉上了,可眼睛卻越來越紅。
“那奴婢就去殺了那妖妃為娘娘出氣!”
我早就料到她的火爆脾氣,在她還沒起身的時候就拽緊了她的衣服,她顧忌受傷的我只能忍住奪門而出的動作。
我朝她搖了搖頭,隨后看向表情憂愁的穆青詢問我肚中孩子的情況。
她猶豫片刻才開口。
“娘娘身子虧損太多,當(dāng)初從邊疆回來后若好好養(yǎng)著,興許還能與正常人無異,可如今……娘娘最多還剩一個多月的日子。”
說完她便跪在一旁沉默不語,紅纓更是雙目通紅。
一個多月,那時我還未出生的孩子才剛滿七個月……
4
第二日,日頭才剛升起來,蓉貴妃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闖了進(jìn)來。
她自入宮以來就享斐云澈獨寵,殿內(nèi)除了紅纓無人敢攔她。
“今天日頭好,妹妹特意來瞧瞧皇后姐姐,怎么都日上三竿了姐姐還在床上躺著?!?p> 蓉貴妃穿著一身緋色衣裙,襯的她面色紅潤,絲毫不像沒有我心頭血做藥引就活不成的模樣。
她看著伶俐嬌俏,可說出口的語氣卻談不上和善。
見我不接話,她自顧自的說著。
“姐姐懷了身孕多休息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不像我,皇上特意叮囑我要日日到太陽底下多走動,這樣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康健,臣妾還要管理六宮,那可真是一刻也不得閑?!?p> 她明顯是要來我這炫耀,可她想用斐云澈激我卻是打錯了算盤。
我對斐云澈的情誼,早就隨著每日流出去的心頭血一般慢慢的消磨殆盡了。
等她說的盡興了,我才開口趕人。
她卻笑著坐到我床邊,目光落在我心口的位置和我的肚子上。
“我今天來,可是有正經(jīng)事要和姐姐說?!?p> “皇后姐姐日日被困在這殿內(nèi),想必消息閉塞,還不知道邊疆顧將軍打了敗仗的事情,不過皇上英明神斷,已經(jīng)立了我長兄為新的鎮(zhèn)疆將軍接管顧將軍的位置?!?p> “犯了那么大的錯誤,也不知道顧將軍這次還能不能有命活下來?!?p> 雖知她是在故意激我,可邊疆是我樓家世世代代守護的疆土,落在蓉貴妃的長兄手中,只怕被搶占是早晚的事。
我情緒激動起來,強撐起身子看向她。
“又是你使的手段!”
她笑著,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指,戳在我傷口的位置上狠狠碾壓。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朝她推了過去。
明明沒用多大的力氣,她卻捂著肚子跌倒在我的床榻邊。
她湊近我的時候,我只聽到她笑的陰毒,說了句“技高一籌罷了,這皇后的位置,只能是我的?!?p> 還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抱著肚子仰面往地上栽去,恰好被趕來的斐云澈攬入懷里。
“樓若你好大的膽子!”
“嬌嬌還懷著身孕,難道你是想謀害皇嗣不成!”
話音未落,斐云澈的巴掌就已經(jīng)落在了我臉上。
我被這巴掌打的翻倒在床上,嘴角溢出鮮血。
“皇上明鑒,是蓉貴妃先對我們娘娘動手的!”
紅纓立刻擋在我面前辯解,可斐云澈哪里會信她的話。
“別國悍將她都能手刃,蓉貴妃這等較弱如何能傷的了她?!?p> 斐云澈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身邊有這等信口雌黃的丫鬟服侍,難怪你越發(fā)不可理喻?!?p> “來人,將這刁奴拖下去杖責(zé)三十!”
5
為了防止我攪亂,斐云澈讓人對紅纓動刑之前,特意派了禁軍守在我房門外,阻止我出去。
“皇上,像這種身板硬的刁奴,單單挨上幾十板子未必能長記性,臣妾聽聞在板子上沾上鹽水,再硬的骨頭都會軟下來。”
蓉貴妃的一句話,板子上便被浸滿了鹽水,打的紅纓皮開肉綻。
透過窗戶看著嘴唇咬出血都不肯叫出聲的紅纓,我朝斐云澈跪了下去。
可我求情的話剛說出口便被無情打斷。
“皇后可不要因為一個刁奴就恨上了皇上,他替你管教奴才都是為了你好。”
斐云澈看過來的眼神冰冷刺骨,隨口說出的話就如錐心之言。
“看來這刁奴真的迷了你的心智,一個奴才也值得你為她下跪求情,再加十個板子?!?p> 我的頭重重磕在地上,咬碎了牙不敢再說出一句求饒的話。
視線里,那道明黃色的衣擺和緋色的衣擺交纏在一起逐漸遠(yuǎn)去,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耳邊傳來焦急的呼喊聲,可我已經(jīng)聽不清楚。
等我再次醒來時,就見斐云澈正把玩著匕首坐在床邊。
“聽嬌嬌說,她今日探望你時,你曾向她打聽了顧津南的近況?!?p> “怎么,知道了他做下的錯事,可想求我饒他一命?!?p> 我轉(zhuǎn)過頭并不想理會他,他卻強迫我與他對視。
“我說是她親口與我說起的你會信嗎?”
斐云澈滿是諷刺的開口,“除非你問起,她又怎么會無緣無故提起顧津南。”
我推開他放在我臉上的手,嘲諷的說出心里最想說的話,“你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問我?!?p> 他神色有些恍惚的看著今日格外平靜的我。
在他沉默的時候,我已經(jīng)從他手中奪走了那把匕首刺進(jìn)心口,比他平日里刺的還要深。
“你來不就是為了這心頭血,還請皇上取好心頭血盡快離開,免得我們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