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宜萱起了個大早,因昨晚睡得晚了些,故而神色有些疲乏。星月也是一大早就過來了,隨后來的是太太鄭氏的配房周四家的,倒是帶了不少的好東西,上好的綾羅綢緞二十匹,珠寶整整十大匣子,都系著紅綢,很是顯眼。
“太太是極要臉的人,郡主嫂嫂安心就是?!毙窃滦v如花道,心里卻忍不住鄙夷,既要臉,就別私底下凈做那不要臉的事兒!!真真是叫人惡心!
宜萱含笑叫吳嬤嬤收下,白得的東西,她自然不會不要。
來送禮的是太太的配房周四家的,倒是敦著一副和和氣氣的笑臉,“太太覺得家丑不可外揚(yáng),而郡主素來孝順賢惠,想必不會說那不該說的話?!?p> 宜萱心中輕輕一嗤,她不說,雍王府便不曉得了嗎?!便冷冷道:“本宮自然懂得該如何做!”
周四家的訕訕笑了,便恭維了幾句,才告辭了去。
吳嬤嬤看著周四家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哼,不過是條哈巴狗罷了??!”
宜萱問道:“車馬都備好了嗎?”
吳嬤嬤點(diǎn)頭道:“一大清早就預(yù)備好了,只等格格收拾妥當(dāng)。”
宜萱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起身,星月突然笑道:“郡主嫂嫂還是打扮得光鮮靚麗些吧?!闭f著,便拿起梳妝臺上的一只金燦燦的金翟鳥,笑盈盈簪在了宜萱架子頭的正中央,頓時,宜萱便覺得腦袋重了七分!
吳嬤嬤呵呵道:“大格格眼光當(dāng)真不錯!”——那金翟鳥,正是格格當(dāng)年的陪嫁之物,重四兩八錢,通體赤金,最是華貴耀眼,今兒她特特從庫房取了出來,可惜格格瞧不中。
宜萱扯著嘴角笑了笑,金翟鳥自然是漂亮,可她親自入手過那分量……所以為自己的脖子考慮,便不打算戴了!可沒想到星月的眼睛那么尖,一眼就看見了首飾匣子里,這最重的一只。抬眼看鏡中,便見烏發(fā)如云中,一只金翟口銜一枚碩大的東珠,羽翼金晃晃展開,上頭更牽著紅寶,端的是貴氣逼人。
“好吧……”宜萱頗有無奈之色,無論是她,還是之前的懷恪,都不喜太過華麗的裝束,只是今兒好歹是回娘家的好日子,打扮得光華耀眼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便嘆道:“那便啟程吧。”
金盞忙道一聲“是”,便上前來攙扶著身子沉重的宜萱。
星月見狀,不免露出幾分失望之色,恰巧便被突然回頭的宜萱給瞧在了眼里,宜萱只假裝沒瞧見,只含笑道:“大妹妹別急著走,叫溫嬤嬤帶著你去后花園好生散散心,如今桃花、玉蘭都開了,當(dāng)真不錯!大妹妹只管把凈園當(dāng)成你自己的住處便是。”——作為一枚穿越人士,宜萱不是不能體諒星月想見傳說中的四爺?shù)男乃?。只不過今兒,實(shí)在不合時宜。
星月只好笑著道了謝,又恭送宜萱出門。
國公府與雍王府同在四九城,相聚雖然不近,乘坐馬車,卻也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路。
春陽高升時分,金盞玉簪攙著宜萱下馬車,望著太陽底下映得波光粼粼的琉璃瓦,便曉得是雍王府道了。
看著記憶中的另一個“家”,宜萱的眼圈不覺中便濡濕了三分,記憶中的感情便那么不經(jīng)意地四溢了出來。她有多久都沒回娘家了呢?——自打她懷著身孕,國公夫人鄭氏便勸說她不宜舟車勞頓,幸而兩個月身孕的時候,阿瑪送了醫(yī)士石磐過來,方才稍稍緩解了哀思。
吳嬤嬤低聲提醒道:“格格,今兒是該高興的日子?!?p> 宜萱急忙拭淚,深吸一口氣,哽咽道:“對,我是太高興了?!?p> 王府儀門外,蘇培盛帶著幾個小太監(jiān)親自迎了上來,打了一個千兒,笑呵呵道:“二格格可回來了,爺一大早便惦念著呢!”蘇培盛素來眼尖得很,撇過宜萱眼角的淚痕,只當(dāng)做沒瞧見,繼續(xù)呵呵笑道:“只是爺與鄔先生正對弈著呢,說請二格格去嫡福晉院中請安,爺稍后就去?!闭f著,便叫后頭小太監(jiān)抬了一頂鵝黃軟轎上來,親自攙宜萱上轎子。
乘坐軟轎,進(jìn)了儀門,約莫走了兩刻鐘方才停下在嫡福晉烏拉那拉氏的院子跟前。
她的生母是側(cè)福晉李氏,只是每次回門,按照規(guī)矩,自是要先給嫡母請安的。
蘇培盛已告辭回前院復(fù)命了,宜萱想著素日里嫡福晉待她尚好,便也不多憂心,且叫金盞攙扶著,便進(jìn)院中了。
嫡母烏拉那拉氏,比她阿瑪只小一歲,卻也三十有八了。三十八歲的婦人,任是如何精心裝扮,都難掩老態(tài)了。只是儀態(tài)依舊貴氣不減,嫡福晉不僅僅是阿瑪?shù)牡掌?,她的母親還是太祖**哈赤的玄孫女,身上本就有著一份皇族的血統(tǒng),想必這也是當(dāng)年年僅十三歲的她能夠在諸多秀女中脫穎而出,被指婚給皇四子為嫡福晉的緣故吧。
在皇家,血統(tǒng)才是頂頂要緊的。
看到嫡福晉,不免想到她的生母李福晉——她可是比嫡福晉都大兩歲,如今已經(jīng)四十歲了。四十歲的女人,早已是人老珠黃了。
心中微微嘆息,腳下已經(jīng)小步上前,屈膝見了一個鄭重的萬福,道:“女兒給嫡額娘請安了?!?p> 嫡福晉輕輕“嗯”了一聲,道了“免禮”,目光卻落在宜萱高高凸起的肚子上,方才看了看宜萱的臉色,神色依舊不是不變的端莊,口中徐徐道:“見你安好,我也放心了。”
宜萱溫聲柔柔道:“叫嫡額娘擔(dān)憂,是女兒的不是?!?p> 嫡福晉抬起那戴滿了金護(hù)甲的手,撫了撫自己略顯松散的鬢角,那耳上的一對東珠也隨之搖曳,她緩緩道:“我是你親額娘,早就習(xí)慣為你擔(dān)憂了。只是,我前兒聽說,額附的侍妾被關(guān)進(jìn)佛堂里了?可有此事?”
聽嫡福晉的聲音漸漸有些發(fā)冷,宜萱不由謹(jǐn)慎了起來,垂首輕聲道:“卻有此事?!?p> 瞬間,嫡福晉的臉色便不復(fù)方才溫和之態(tài),“宜萱,你素來溫順賢惠,如何會做出這等之事?!”
聽了這話,宜萱是不對這個名義上的嫡母抱有什么感情了。幼時,懷恪曾養(yǎng)育嫡福晉膝下數(shù)載,原還以為該有幾分感情才對……如今看來,亦不過如此罷了!不過也屬正常,別的女人為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任誰都不會真心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