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遠汐感獲良多,他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向寧扶桑:“寧師妹,七日后的外門大比,你們正好休沐,你會來觀戰(zhàn)嗎?”
寧扶桑徑直路過他,丟下兩個干脆的字眼:“不去。”
沈遠汐站在階梯上,望著寧扶桑的背影看了許久,長沉一口氣,幽幽道:“寧師妹如此特立獨行,難怪師父總是感到頭疼呢?!?p> 酉時六刻,傳道廬。
寧扶桑提前了兩刻鐘到,但在她之前,傳道廬已經(jīng)有少許人在了,此時正三三五五圍在一起,討論著《煉靈訣》,說著趣話。
阮三娘和姜心待在一塊,她看見寧扶桑,神色微喜,抬起手就要和她打招呼,寧扶桑像是沒看見她一樣,走到左窗邊坐下。
姜心扯了扯阮三娘的袖子,拉回她的思緒,軟糯糯地問道:“三娘,這個字怎么念?”
阮三娘的父親是個窮秀才,教她認過字,后來阮三娘也是這么教她的孩子認字的,看見姜心,她眼底浮起一抹柔色,耐心地把姜心不認識的字,重復教了幾遍。
姜心眉眼盈盈,彎唇問道:“三娘,我日后可不可以去蕪園,讓你教我認字?”
阮三娘面露難色,她不經(jīng)意飛快看了寧扶桑一眼后,還是搖了搖頭。
以她對寧師姐的了解,她應該喜歡清凈,不喜人去蕪園打擾。
姜心肉眼可見地失望,眉梢垮下來,神情郁郁。
阮三娘輕輕一笑,說道:“蕪園不方便,你若想認字的話,隨時叫我來傳道廬就是。”
“或者去宗門里的藏書樓也行?!?p> 姜心聞言,眼眸亮了亮,她重重點頭:“我都聽三娘的?!?p> 阮三娘也很高興。
她剛來宗門的時候,總有一種孤獨和不適感,但現(xiàn)在,她認識了寧師姐,又認識了姜心,開始慢慢習慣宗門里的生活。
白天的訓練雖然讓她感到很累,歇下來后,卻又覺得很不一樣,令人感到無比的充實。
阮三娘時不時觀看寧扶桑的動態(tài),心里有些許的心虛和愧疚。
本來她是獨自一人,被排擠在外的,是因為寧師姐和她一起住在蕪園后,她才顯得不那么形單影只,但現(xiàn)在,她和姜心在一起,將寧師姐拋在一邊,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像被放到了油鍋里反復煎熬。
默了默,阮三娘將手邊的紙整理好,遞給姜心,然后說道:“戌時將至,顧夫子應該也快到了,這些紙,你好好收著,回去慢慢看,我先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p> 阮三娘坐的還是自己昨日坐的那個位置,因為姜心叫她,她才到這里,和她說了一會兒話。
姜心拉住她的袖子:“三娘,傳道廬中位置并不固定,你過來和我坐吧?!?p> 她的舍友鄭小慧,結識了新的朋友,今天并不和她坐一塊。
姜心一雙水潤的眼睛盯著自己,阮三娘心軟,不知如何拒絕,這時顧平升走進來,看了一眼三五坐在一起的學生,說道:
“傳道廬這么大,分開坐是坐不下嗎?都擠在一起做什么?抱團取暖?”
雖然知道顧平升不是在特指誰,姜心還是神情一變,松開了阮三娘的袖子。
阮三娘內(nèi)心松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顧平升走到正中央,再次道:“今天所有人都分開坐,擠在一起,手腳都伸不開,如何學習《煉靈訣》修煉法門?”
大家這才明白顧平升的用意。
顧平升掀了掀衣袍,坐到正中的案桌前,他手里拿著一卷宣紙,慢條斯理鋪開,用鎮(zhèn)尺壓住。
“你們?nèi)胱谝灿腥炝?,今日,老夫正式教你們修煉的法門?!?p> 底下的眾人,臉上難掩激動和喜色。
顧平升并未看宣紙上的內(nèi)容,清音朗朗,不急不緩地開始念誦《煉靈訣》一文。
“世俗喧擾,遠避高山。俯看紅塵,盡為幻影。遂以天地為廬,點日月為燈,沐清風乎悠揚,泛真性之舟于流江?!?p> “卸物欲以心輕,除浮躁而胸坦。釋沉靜于囚籠,任乾坤兮馳騁……靜觀世事,不為所迷。”
顧平升聲音徐徐,悠揚有調(diào),大家聽著聽著,不由自主地心靜下來,晦澀難懂的文字,此刻聽來,似乎有了幾分靈性。
這是《煉靈訣》的序,并非修煉法門的正文。
但寧扶桑卻并不覺得它不重要。一般的功法,或是開門見山,直接注明修煉要義,很少會花時間,寫上這么長一段序的。
寧扶桑聽了一遍顧平升念的《煉靈訣》的序篇后,心里有了新的感悟。
身定靜守,思緒如流。心融天地,洞察萬物。正是靜中有動,動中有靜。
上方的顧平升忽然叫到她:“寧扶桑,你上來給他們做示范。”
寧扶桑飄然的思緒被拉回來,她起身抱著自己的蒲團走到前面去。
顧平升抬手給她指了個空地,示意她將蒲團放那兒,坐下就行。
寧扶桑從善如流地盤膝坐好,平直其身,脊骨不曲不歪,端端正正,好似一把千錘百煉的寶劍。
顧平升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其他人:“清凈之所,寬衣解帶,體不為外物所縛,氣則流通自然。盤膝靜坐,雙手交握,置于腹下,心無旁騖,一念不生?!?p> 眾人意識到顧平升說的,正是《煉靈訣》上的內(nèi)容。
盤膝而坐后,卻面露猶豫之色。眾目睽睽之下,男女之防的觀念,等等因素,都令他們實在做不到心無雜念地解衣。
寧扶桑二話沒說,脫去了外衣,只剩下寬泛的中衣穿在身上,束得緊一點的繩扣,也都被她解開。
修煉一事上,沒有什么好避諱的。
一些幽居深山的獨行修士,為了修煉,袒胸露乳,不著一縷也是常事。
只不過這里是一個宗門,如此行事,有失文雅,大部分修士,也只是會在自己的房間內(nèi),這樣修行。
顧平升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唇角,眼里閃過零星的笑意,悠悠道:“寬衣解帶,并非是叫你們赤條裸身,都別想多了,照寧扶桑這樣做就行?!?p> 大家這才勉強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