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和自己工作有關的問題，陸鳴回答時，就輕松了好多。

　　“我們廠是生產(chǎn)軍工產(chǎn)品的，屬于保密單位，所以才會在大山里。

　　因為這些年，廠里的效益不錯，生產(chǎn)任務也加大了許多。

　　原本的人不是很夠用了，在當?shù)氐霓r(nóng)村也招工來了一些人。

　　他們家里還有農(nóng)活需要做，也不是很了解我們這些紀律單位，是有很多規(guī)矩需要守的。

　　識字不多，文件也看不懂，需要經(jīng)常給他們開會，把思想給糾正一下。

　　忙的時候，需要看著他們才行，不然他們就會跑回去，忙自己家田里的事情了?！?p>　　陸鳴說到這里，想起當?shù)剞r(nóng)民天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劉蕓瞪大眼睛望著他的笑容，又不自覺的自卑了起來。

　　“你是不是瞧不起們農(nóng)村人？”

　　“不是的?！?p>　　陸鳴趕忙解釋，“我只是覺得他們挺有意思的。

　　不過，他們的想法也很實際。因為暫時還沒有辦法解決戶口，所以沒有單位的糧油關系，也就是說單位不會給他們發(fā)糧票。

　　而且，因為念書不多，好多人還只是學徒，只能拿八級工資里最低的一二等。

　　解決不了太多問題的，對他們來說，種糧食當然是第一位。”

　　陸鳴的話雖然說的很清楚，但劉蕓根本聽不懂。

　　糧票的事情她知道，可什么叫八級工資，她就不明白了。

　　也沒有辦法問下去，只好用疑惑的目光望著他。

　　陸鳴覺得自己，已經(jīng)把最關鍵的問題指出了，而且指出的還很清楚。

　　既然話已經(jīng)說完了，他就也用同樣期待的目光看著劉蕓，覺得她應該給自己一個答復了。

　　可劉蕓半天也沒有回答，想了好久，還是在想八級工資的事情。

　　想不明白之后，她只好輕輕得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你說的話?！?p>　　陸鳴傻眼了。

　　愣愣得呆坐了幾秒后，用力提醒道，“糧油關系很重要的。”

　　劉蕓不明白他為何答非所問，“可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八級工資?！?p>　　陸鳴這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全白說了。

　　但既然她想了解，自己也只好回答。

　　“就是廠里的技術工人，每個人拿的工資都有一個評定的標準，總共有八級，八級是最高的。

　　不同的單位工種，標準也不一樣。

　　像我們單位，最低的學徒只能拿到十幾塊。

　　但最高的，能拿到一百一到一百二這樣?！?p>　　“一百多？”

　　劉蕓整個人，吃驚了起來。

　　她爹每個月都會去縣城好多趟，擠在一個空地上，等著需要會做木匠的人來找他們。

　　有時候，很輕松就能把活尋上，干個幾天，十幾天的情況都有。

　　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每天都需要去，可等到最后，還是兩手空空的回來。

　　這么辛苦，一個月也頂多就掙個十幾二十塊。

　　每個月都能拿一百多的人，是什么樣子的？

　　她不禁好奇了起來，“宋大哥是幾級？”

　　陸鳴趕忙解釋，“他工齡比較長，又是在保衛(wèi)科里工作，貢獻還比較大。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拿到五級，很快就能漲到六級了?！?p>　　劉蕓稍稍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可是還是拿不準，五級和六級具體是有多少。

　　陸鳴看出她想了解得再詳細一些，就把數(shù)組告訴了她。

　　“在我們單位，五級能有63塊錢，六級有76塊錢。

　　這是基本的工資，單位效益好的時候，還有獎金拿。但這個獎金不是每個月都有，要看廠里有沒有多余的錢能發(fā)，還得上面批準才行。

　　但最近幾年，廠里的效益一直都還不錯，所以七七八八加起來，一年快要有一千塊錢了吧。”

　　陸鳴說到這里，又暗暗提醒道，

　　“因為糧票廠里會發(fā)嘛。我說的這個糧票，不光是米面之類的，油鹽啊，糖啊，每個月看電影，還有洗澡，甚至包括衛(wèi)生紙，肥皂，工作服，還有手套毛巾之類的，廠里都會發(fā)。

　　可以省好多錢，不需要自己再拿工資出來買了。

　　廠里面也有食堂，鍋爐房會給我們燒開水，拿開水票拎著水瓶去打就行了。

　　像我們這樣的單身漢，要是不娶農(nóng)村姑娘的話，工資可以省下來好多……”

　　陸鳴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呼吸聲卻越來越大。

　　緊張得望著劉蕓，想知道這一回，劉蕓有沒有把他的話給聽明白。

　　而劉蕓是徹底呆住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跟宋建設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農(nóng)村戶口，和城鎮(zhèn)戶口之間的區(qū)別。

　　而是娶了她，不光需要花彩禮，還需要花錢去養(yǎng)她。

　　看著她呆若木雞的樣子，陸鳴又連忙安慰了起來。

　　“其實這種情況，不是你一個人才有的。

　　因為我們廠也才十幾年，還不到二十年。好多人都是工作了之后才娶的老婆。

　　而且我們廠里大多數(shù)都是男人，在單位里找不到，就得回老家或者在附近農(nóng)村里找老婆。

　　雖然，家屬沒辦法在廠里工作，可是單位有大集體，家屬們可以在大集體里工作。

　　每個月也能拿個十幾二十塊錢的?！?p>　　“可問題是……”

　　劉蕓慌亂了起來，“我知道，城鎮(zhèn)戶口是沒有土地的，就跟我們農(nóng)村姑娘一樣，嫁了人之后土地就得給別人了。

　　要是沒有糧票，是不是連吃米都需要花錢買？”

　　“對，有的時候，要是糧食不多的話，還需要花高價?！?p>　　知道劉蕓聽懂了，陸鳴遲疑了一下，把宋建設最希望他傳達的話說了出來。

　　“所以，你能不能和你家里人商量一下，別再要那么高的彩禮了？

　　兩千塊，對宋建設來說，實在是太高了?！?p>　　“什么？”

　　劉蕓一時間更加慌亂了。

　　兩千塊，這個數(shù)字她從來沒有聽家里人說過。

　　而且，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嫁人，能要來兩千塊的彩禮。

　　就是村子最能干的姑娘，也頂多只有八百塊，去掉陪嫁和辦酒席的錢，能余下七百塊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看看陸鳴，又紅著臉把頭低下了。

　　陸鳴看出了她的慌亂和緊張，還有幾分的不理解，以及詫異。

　　喝了口茶，小聲問道，“你不知道家里人，要這么高的彩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