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當中，受試者在實驗進行期間所被告知的實驗內(nèi)容未必就是真實的。
就比如說，藥物的試驗需要有對照組，而受試者并不知道自己吃的到底是真正的試驗藥還是安慰劑。
而黃翅搖在確認了“心心蘸料”是有效果之后，就已經(jīng)相信這個超能力的真實性。盡管效果有時候不靈，有時候出人意表但差強人意，但總歸是真正的“試驗藥”。
但現(xiàn)在里尤斯卻告訴她，“心心蘸料”變質(zhì)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黃翅搖膽顫心驚。
她已經(jīng)在不少人身上使用過“心心蘸料”了，從一開始的張典心，到幾個小時之前的溫故知。單拿已經(jīng)生效了的例子來看，幾乎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算是好的。
至少她是這么認為的。
可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沒這么簡單。
黃翅搖雙手抓住里尤斯的肩膀，強行將他的上半身掰過來面向自己。天剛亮不久，車內(nèi)的光線不算充足，即使她已經(jīng)面對著里尤斯那如同小孩一般稚嫩的臉，卻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里尤斯，你告訴我，‘心心蘸料’是不是有后遺癥?！?p> 里尤斯緩緩抬起雙眸，只見他臉色尷尬地對黃翅搖笑了笑，這似喜還憂的笑容讓她更加猜不透。
“不是有后遺癥，是‘心心蘸料’進化了?！?p> 黃翅搖差一點就想要抓著里尤斯的肩膀使勁搖晃，好讓他把所有的話都吐出來。但看在他那與小男孩相差無幾的樣貌和外形便生生忍了下來，要不然實在是讓她有種在虐待兒童的感覺。
可是一直聽里尤斯這樣慢吞吞地一問一答實在是太傷腦筋太折磨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長呼出來，嘗試心平氣和地質(zhì)問里尤斯?！坝H愛的里尤斯，里尤斯大人，里尤斯叔叔，你能不能認真詳細一點告訴我來龍去脈？你先是說不是副作用，是變質(zhì)，現(xiàn)在又說不是有后遺癥，是進化了。講得這么模棱兩可，像出謎語一樣，你究竟是想表達些什么？現(xiàn)在是出人命了，不是兒戲的時候?！?p>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嘛……”里尤斯皺著臉撓了撓自己的頭，“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男恼毫稀局荒芩闶且粋€簡單而正常的超能力，就是工具一個。你在當時植入什么情緒到別人身上，那這種情緒就只會影響到那個人當時的心情，而且只能持續(xù)一段相對較短的時間，并不會帶到第二天去?！?p> “但是現(xiàn)在它好像……升級了，像是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去主動地感染一開始被植入的情緒，然后這一個情緒就會去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被植入的那個人。我個人覺得這是變質(zhì)，是bug，不過我們隊里因為這個變化而興奮的人也不少，他們覺得這是進化。”
黃翅搖聽到里尤斯后面的話，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她想起了以前在圖書館里別人捐獻的一本舊寓言書上看到過的一個故事。
一只螞蟻，在尋找食物的時候來到了一個房間里。房中無人，但有許多食物放在桌上。螞蟻自封為這塊領(lǐng)土的國王，在大快朵頤之后以附近一個柜子的鑰匙孔為城堡，將食物小量分批地搬進了它的新城堡。后來房間的主人出現(xiàn)，拿走了食物，螞蟻大喊人類侵略，張牙舞爪想要擊退人類，被一指捏死。螞蟻留在鑰匙孔的食物引來了蟑螂，蟑螂最后占領(lǐng)了房間。
故事到這里嘎然而止。
黃翅搖那時只覺得這個故事莫名其妙。
現(xiàn)在看來，她與那只螞蟻無異。
力量小，卻自大。
她原以為自己算是‘心心蘸料’暫時的主人，但沒想到，“心心蘸料”在利用她，將她植入的情緒變成了寄生物，被植入情緒的人變成了宿主。
她自嘲的笑了一聲。
“你們是故意隱瞞我的？”
里尤斯連忙搖著頭擺了擺手，“不是的！一開始我們也不確定，所以想先多拿幾組數(shù)據(jù)看看‘心心蘸料’是不是真的進化了……”
“那結(jié)果呢？”
“如果單看數(shù)據(jù)的話，確實是從六月中就開始發(fā)生變化的?！?p> 六月中，那便真的是她嘗試用在高主管身上的那一次了。
黃翅搖依舊不解。
“可是那一次明明沒有生效，連一點作用都沒有。我以為是因為當時的情緒過于激動了，‘心心蘸料’自動屏蔽了我的咒語?！?p> 里尤斯舔了舔他那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后，語速放慢向黃翅搖解釋。
“在咒語用詞的規(guī)則上，我們確實會對特定的字詞有所限制，比如說想死啊，想殺人啊，想打人啊這種明確地對人的生命安全有威脅的，就必定會被屏蔽掉。那么，你還記得你當初想要植入的情緒是什么嗎？”
黃翅搖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努力地回憶起當時自己心里想的話。
她只記得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羞憤到想要馬上消失?！?p> 黃翅搖輕聲地將這一句講了出來，每一個字從自己口中發(fā)出的聲音都讓她的心臟隨之蕩了一蕩。
里尤斯嘆了一口氣。
“‘消失’這個詞，很曖昧。因為情緒也是可以被消失的。大概也是因為沒辦法定義這個詞的輕重，所以‘心心蘸料’在表面上按照既定的程序?qū)⒛愕闹湔Z屏蔽了，但實際上它把這一個情緒留在了自己的數(shù)據(jù)庫用作分析。然后，就好像被激活了一樣。它大概就是從這段期間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p> 黃翅搖還是想做最后的掙扎?！盀槭裁床皇且哉湓挒閱挝唬侵粚ψ衷~用來審查？這樣不是能更安全一些嗎?”
里尤斯為難地回答：“形容詞的搭配千變?nèi)f化，如果用一整句話為單位來限制的話，范圍太大了。所以為了防止超能力被惡意使用，我們才會設(shè)了一個大前提，就是找一個善良的人來把控?！?p> “呵……”黃翅搖不禁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善良……善良的人也是會在無意之間做了惡的?！彼莺莸卮妨艘幌伦鴫|，“現(xiàn)在出人命了！有人因為我自殺了！”
“你冷靜一點啦?！崩镉人固撆牧伺狞S翅搖的肩膀，“那個人的自殺并不一定是因為你?。∧銘?yīng)該去調(diào)查清楚他本身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些什么事。即使是潛移默化，那必定是先有契機出現(xiàn)才能影響到的?！?p> 黃翅搖不禁抬起頭，望向里尤斯。
“所以，我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里尤斯搖了一下頭。
“我猜，你應(yīng)該是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