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今夜你又來了
陳安聞言,瞳孔驟然收縮,雙手死死抓著冰涼的地磚,殘疾的身體吃力地朝蘇硯昭的方向挪動,每一寸移動都似在經(jīng)歷酷刑。
“不,不可能!貴妃娘娘親口答應過,會好好照顧我的家人……”話語中的堅信與祈求,讓人不忍目睹。
“呵呵?!碧K硯昭的輕笑聲中夾雜著一絲冷意,仿佛她正聆聽著世間最為荒謬的戲言。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你日日夜夜守候在她的身旁,卻依然未能洞察她那層精心雕琢的面具之下,隱藏的真實嘴臉嗎?”
“我,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因緣際會嫁入王府,與那病弱的楚王結為連理,并未曾有半點違背天理之舉!可嘆成婚那一日,他孱弱到連起身迎接新娘的力氣都無,只得借由雄雞代行大禮,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悲涼。”
“至于她,那位高貴的貴妃,卻執(zhí)意將楚王的英年早逝歸咎于我,指控我為克夫之人,非但欲置我于死地,還屢屢對遠在他鄉(xiāng)、手無寸鐵的母親伸出毒手,企圖斬草除根?!?p> 蘇硯昭說到這里,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悲憤,眼中閃爍著寒光。
“你怎會天真到以為,一個心機深沉、手段毒辣至此的女人,會對你以及你的家人手下留情?一旦你身隕異鄉(xiāng)的消息傳至家中,你的雙親定會因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而心生疑惑,進而探究你的真正死因。”
“她是權傾后宮的貴妃,宮墻之內無人敢于忤逆,這樣一位精于算計的女子,又豈會留下任何可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隱患?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細密的棋盤上,步步為營?!?p> 蘇硯昭心中涌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荒誕感,為何自己,一個局外之人,能夠洞悉陸氏的險惡用心,而作為貼身侍衛(wèi)的陳安,卻對此視而不見?
陳安聞言,面容震顫,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絕無可能!王妃,請回吧,任憑你舌燦蓮花,我的心意已堅若磐石,無可動搖!”
唇槍舌劍之間,陳安的態(tài)度卻絲毫未改,堅定如初。
蘇硯昭嘆了口氣:“陳公公,聽我一言,你可知陳家昨晚突遭橫禍,一場無情的大火……”
“我娘親可還安好?”陳安聞聲色變,未等蘇硯昭說完便急切打斷。
蘇硯昭輕輕搖頭,語帶安慰:“幸虧我父親反應迅速,及時相救,此刻你的家人已被妥善安置于城中的客棧之中。我給你三日的時間,望你好生思量。”
“三日之后,我還會再來?!彼钌钔岁惏惨谎郏悄抗庵邪颂嗟膹碗s情緒,“愿你到時能做出明智的抉擇。”
蘇硯昭轉身離開那陰暗逼仄的小屋,剛步入慎刑司的陰影中,一股無形的威壓迎面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緊張。
她驀然回頭,背后卻是空蕩蕩一片,只有清晨的微風吹拂過空曠的巷道。
莫非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方才,分明感覺有一道熾熱而怨懟的目光,如影隨形,緊緊鎖定了自己……
紫禁城的朱門緩緩開啟,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溫柔地灑落在斑駁的石板路上。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驟然劃破寧靜!
一面精致的銅鏡被憤怒地擲于地面,四分五裂,妝臺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脂粉盒,一片狼藉。
張嬤嬤連忙彎腰拾起殘破的銅鏡,鏡中映出了陸貴妃那因憤怒而扭曲變形的面容,她的眼中仿佛有雷電交加,嘴角卻勉強維持著一絲尊貴:“老奴勸娘娘息怒,傷了身子可怎么好?”
“本宮怎能不怒?我對那個卑微的奴才如此厚遇,甚至提拔他為掌管一宮的總管。怎料他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在我眼皮底下與那仙都苑的奸人暗通款曲,簡直欺人太甚!”
陸貴妃的怒火猶如燎原之火,卻對陳安曾為她默默承受的諸多犧牲只字不提。
張嬤嬤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撫:“娘娘息怒,皇上已然親自承擔了此事,與您再無瓜葛。您何必為此勞神傷身呢?”
然而,這些寬慰之詞似乎并未起到預期的效果,反倒是激起了陸貴妃更深的怒意。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怨與迷茫,昔日的光芒盡數(shù)消散:“既然無關聯(lián),為何皇上要限制我的行動自由?這分明是對我起了疑心,才會對我施以這樣的懲罰?!?p> “對了,皇上近來可還頻繁前往安妃的宮殿?”她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有許久未曾關心后宮的風云變幻。
張嬤嬤的回答溫和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沉重:“皇上近期全身心投入到國家大事中,后宮的門檻,這段時間是少有踏過了?!?p> 這話如同一股細流,悄悄緩解了陸貴妃緊繃的心弦。
只要在這段被禁足的日子里,無人能乘虛而入,搶奪皇上的寵愛,她的地位或許還能保全。
但那份隱隱的憂慮并未完全消散,它像暗夜中的陰影,悄悄攀附在心房之上。
于是,陸貴妃輕輕揮手,示意張嬤嬤靠近,隨后在她耳邊低語,聲音細密而緊迫,透露出一個隱秘而又急迫的任務:“你……必須確?!褚梗嫖易咭惶松餍趟??!?p> 夜幕悄然降臨,當蘇硯昭再度步入莊嚴的太平殿時,夜色已如墨染。
夏夜的微風帶著溫柔的觸感,輕輕撩動著紗幔,與古琴的悠揚旋律交織在一起,仿佛與天空中明亮的皎月對話。
她跟隨著小太監(jiān)的腳步,在曲折蜿蜒的游廊間穿梭,最終來到了水邊那座雅致的亭臺前。
琴聲在她的腳步聲中忽然停止,蕭陌然黑如深潭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我記得你說過今夜不會再來這里了?”
他的語氣平淡,卻讓人難以捉摸其真實情緒。
“我何時這么說過?”蘇硯昭心虛地反駁,其實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取回昨晚不慎遺落在這里的珍貴玉佩和扳指。
蕭陌然低下頭,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滑過,那動作優(yōu)雅得如同畫中仙:“既然來了,便安心留下吧,坐下,聽我為你彈奏一曲。”
亭中靜謐,除了他們二人再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