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花膏風(fēng)波

　　這天中午，幾個孩子一陣風(fēng)似的跑回來報告，“小叔回來了！”。

　　“帶了好吃的！”

　　小兒子在鎮(zhèn)上工作，近半月沒回來了。程老太見程建華騎著輛鳳凰牌自行車，車把上掛了兩袋子?xùn)|西。

　　“你還曉得回來！”雖說著賭氣的話，程老太臉上可不見一點生氣。

　　“怪我，前段時間廠里太忙了，沒騰出空來?！背探ㄈA取下袋子腆著笑：“忙完就帶了梨膏糖來看娘了！”

　　“小叔，托你買的東西帶了嗎？”

　　“我也想吃糖！”

　　孩子們也圍著小叔七嘴八舌。

　　“都有都有！”拿出給侄子們帶的果丹皮、米花糖，都是些孩子們喜歡的吃食。

　　接過零嘴，喊聲：“謝謝小叔！”又一窩蜂的散去。

　　程老太笑：“算你有心?！背探ㄈA提上袋子跟著老娘進(jìn)了主屋。

　　南屋里，楊丹霞剛剛睡著，系統(tǒng)立馬打報告：“宿主，你娘睡著了！”

　　安安這才睜開眼睛，問系統(tǒng)：“外面是什么聲音？”

　　“程建華就是你小叔回來了，給你帶了奶粉哦?！?p>　　安安知道在這個年代，奶粉是很珍貴的，城里的孩子都很少吃得起。

　　7號給她普及道：“程小叔是程家第一個高中生，畢業(yè)后就直接進(jìn)了鎮(zhèn)上的昆鋼廠，一個月的收入快能抵上程家半個月加起來的收入，而且最近他升職了，工資更高了……”

　　看著安安的眼睛越來越亮，7號其實想和她說，如果他出去工作，能比程小叔賺的更多，一定把她養(yǎng)得白白胖胖。

　　系統(tǒng)今天也想養(yǎng)崽的一天。

　　程建華剝開一顆糖，遞到程老太嘴邊：“娘吃糖，甜甜嘴?！?p>　　梨膏糖呈黃色，有淡淡的果香，細(xì)膩軟糯，很適合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吃。

　　“給我買啥糖，別老瞎買，攢錢取媳婦兒才是要緊事?！背汤咸葱鹤釉缇偷搅私Y(jié)婚的年紀(jì)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免不了老生常談。

　　程建華一聽就頭疼，準(zhǔn)備打諢插科過去：“三嫂生了個閨女？”

　　知道他有主意，不耐煩聽這個，程老太順著轉(zhuǎn)開話題：“對，叫安安?！?p>　　“有個同事從市里回來，我托他帶了罐奶粉，給小安安吃。”程建華掏出個鐵皮罐，又變戲法似的摸出四個小圓盒，“還有雪花膏?！?p>　　奶粉和雪花膏是稀罕貨，鎮(zhèn)上的供銷社都沒有，得市里的百貨商店才有賣，更不說奶粉票有多難尋。雪花膏是不要票的，但是要五塊一盒。在鄉(xiāng)下，一個正值壯年的勞力干一天大概能賺十二個工分，一個工分等于四分錢，也就是一天五毛錢左右。買一盒雪花膏，要不吃不喝干10天活兒才夠，可見有多金貴。

　　奶粉是給孫女的，程老太是一點兒也不心疼，看見雪花膏才被貓咬了一樣跳腳：“唉，你個臭小子花錢也沒個數(shù)？咋地，你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不成？”說著還伸手去擰他耳朵。

　　“哎哎哎，娘我都大了您還這樣？”驚得程建華彈開，也不敢伸手去擋，只繞著長桌跑。

　　王玉蘭和朱英本想他們娘倆要說私密話，都各自忙活去了，這會兒聽見屋里傳出的動靜，急忙放下手上的針線籮筐。

　　“這是怎么了？”朱英推開門就看見婆婆追著小叔子跑，身手相當(dāng)矯健，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王玉蘭嫁進(jìn)程家時，程建華才十三，半大的小子沒了爹，家里人都忙著料理喪事，沒人顧及到他躲在麥垛里偷偷哭，還是王玉蘭去搬柴火才發(fā)現(xiàn)，所以程建華一直和她很親近。

　　王玉蘭和他說話也不講究：“建華，你又惹娘生氣！”

　　“我可冤枉！”程建華拉住大嫂，“嫂子，你們來的剛好，快評評理！”

　　朱英性格最是跳脫的，她先站出來說：“先說好，我是站娘這邊的?！?p>　　程老太也累得不行，撐著桌子緩口氣：“就讓你嫂子說，你該不該打！”

　　等弄清原委后，王玉蘭先一把拍在程建華身上，“你就是該打，這可是二十塊！”

　　我的乖乖，忒貴了！朱英拿起雪花膏，打量小小的盒子，肉才六毛多一斤，五塊錢能吃多少肉，“還沒拆過呢，拿去退了吧?！?p>　　程建華看著一家子女人肉疼的表情，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現(xiàn)在是廠里的技術(shù)組小隊長，工資漲到二十塊了。”

　　程老太聽了很是高興，但轉(zhuǎn)念想他剛漲工資就大手大腳，那還得了。

　　“那也不能這樣亂花！”

　　“娘！您和嫂子們天天照顧家里，也不給自己買件新衣裳，你不心疼自個，我還心疼呢，買盒雪花膏就叫亂花錢啦？”

　　程建華往凳子上一坐：“再說您把我拉扯這么大，不孝敬您那我成什么人了！”這話說得就一股子賭氣在里面。

　　“哎呀，這么還生氣了，娘是心疼你！”王玉蘭瞧著他小孩模樣也趕忙安撫。

　　“建華怕是看到娘手上的凍瘡心疼了?！敝煊⒗^程老太的手，操勞了一輩子，手掌粗糙而皸裂，“就看娘手上的功勞也合該用雪花膏?！?p>　　程老太壓下眼底的濕意，松了口：“那我試試這雪花膏是不是真的比豬油膏好使?！?p>　　“這就對了！”氣氛終于緩和起來。

　　四盒雪花膏，一份是孝敬程老太的，還有三份也不能讓小叔子孝敬嫂子呀。

　　王玉蘭和朱英對視一眼，清清嗓子：“另外三盒就當(dāng)嫂子托你賣的?！闭f著要轉(zhuǎn)身回去拿錢。

　　“玉蘭”程老太率先叫住她，“家里這些年也沒有大的收益，委屈你們了，這份錢從我屋里出一半，一半算建華孝敬嫂子的?！?p>　　冬天不用上工，程家人能上山里找口吃的，遇到獵物品相好一些，皮子沒有壞的能在黑市賣點錢，不然其他時候都在地里刨食，上交公糧后也剩不下多少，手里是存不到錢的。家里是程老太管著大頭，吃穿用度都在里面，幾個兒媳手里更是沒幾個子。

　　王玉蘭和朱英也沒有逞強，家里孩子多，到處是用錢的地方，要是為了爭一口氣，不知背地里要怎么找補這兩塊五毛。

　　“娘，工作這些年的錢我都攢著呢，雪花膏就是專門給你們買的。”程建華要是沒有底氣也不會自作主張買回來。

　　“罷了罷了，都收下，嚷得我腦袋疼?！背汤咸耄瑳]成家的小子不知油鹽貴。

　　雪花膏引起的風(fēng)波這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