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能長高嗎？
童婳慚愧地低著頭，“堂表哥，我現(xiàn)在沒錢還你。”
“哦？”童大錘這才發(fā)現(xiàn)童婳還是穿著之前的舊衣服，長袖的，笨笨重重的，像個穿花衣的小老太，城里姑娘都不這么穿。
童大錘頓時為童婳感到辛酸，他們這樣的人，土生土長，就算吃點苦也沒什么，可童婳本來應(yīng)該是千金大小姐啊。
而且，還是堂姑把她弄出來的，相當(dāng)于是童家害了童婳。
童大錘局促地抓了抓頭皮，“那個錢你不還也不要緊，就當(dāng)是我祝賀你回江家的紅包?！?p> 童婳看著童大錘憨厚的模樣，鼻子一酸，認(rèn)真道：“我會還的，就是要遲一點。”
她不是不知道童大錘一家對自己的歉疚。
但童紅梅是童紅梅，童大錘是童大錘。
童婳不會把童紅梅的賬記在童家其他人身上。
其實，童大錘一家對自己都很照顧。
因為童紅梅沒有結(jié)過婚，沒生過孩子，她壓根不會帶孩子。照王秀玲的話來說，童紅梅連換尿布都不會。是王秀玲幫忙著照顧童婳長大的。
小時候，童婳沒飯吃就到堂表舅家吃飯，被童紅梅罵了打了就躲到堂表舅家。
以至于童婳現(xiàn)在見了童大錘一家人，就會覺得分外安心，自在，就跟真正的親人一樣。
童大錘倍感難堪地抓著頭皮，好像跟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頭發(fā)過不去了，總有一天，他會變成一個禿子，再也無發(fā)可抓。
“真的不用還了，沒關(guān)系的?！?p> “我一定會還的，堂表哥?！?p> 兩個人相互客套著。
在這片舉目荒涼的廢墟堆門口，初夏的晚風(fēng)不徐不疾，帶著適宜的溫度，像極了在節(jié)奏極度慢的村口，老槐樹下的陰影里，有一種鄉(xiāng)土樸實的親情流淌。
最后，還是童婳先放棄了，現(xiàn)在的她那么窘迫，身無分文，發(fā)的誓就好像畫大餅。
更重要的是她肚子餓。
“堂表哥，我還沒吃晚飯呢？”
“啊？晚飯都沒吃?。 蓖箦N沒有想到，童婳拿著親子鑒定去江家認(rèn)親，人家竟然晚飯都不給吃。
童大錘掏了掏口袋，摸到口袋里紙幣的邊緣，捏住，“表哥帶你去吃晚飯?！?p> 童大錘伸手往前面一指，遂先走過去。
童婳有點難為情地跟在后面。
不一會兒，兩個人來到附近一間小飯館。
是住戶的一樓改建的那種沒有營業(yè)牌照的飯館，里面逼仄，靠墻擺著兩排桌子，藍色的塑料疊凳，地上油膩膩的。
環(huán)境不怎么樣，優(yōu)點就是便宜。
有錢的人絕對不會到這種路邊餐館吃飯，衛(wèi)生無法保證。
對于童大錘和童婳這樣的人來說，這樣的餐館環(huán)境，卻莫名有一種安全感，因為他們就這檔次。
在跟他們檔次匹配的飯館里，不會被迫花出超過自己消費水平的冤枉錢。
挺好的。
童大錘兩手插著褲兜走進去，“老板，給炒盤回鍋肉，再要一碗白米飯?！?p> 他身上穿著工地統(tǒng)一的深藍色卡其布制服，衣服上沾滿泥土，頭發(fā)也落滿塵土，這一喊，喊出了農(nóng)民工的氣勢。
童婳連忙道：“不要飯，我吃面，來碗陽春面就好了?！?p> 在童婳印象里，面比飯便宜。
她白吃童大錘的，童大錘掙錢也不容易，能省一點是一點。
迎面出來的老板，看看童婳，又看看童大錘。
童大錘大手一揮，“就要回鍋肉！”
他垂頭看看童婳，充滿了自責(zé)和憐惜，“婳婳，你看你瘦的，還矮，得多補充點營養(yǎng)?！?p> 童大錘一想到江家跑到溪口村來認(rèn)親的畫面，江家養(yǎng)女婷婷玉立，個頭超過童婳不止半個頭，童大錘就感到辛酸。
其實當(dāng)天他并不在溪口村，是從村民現(xiàn)場手機拍的視頻里看到的。
江家的養(yǎng)女穿著一看就高貴的時裝，打扮精致，如同櫥窗里亮眼的洋娃娃，站在村口，猶如鶴立雞群，光芒把溪岸邊一樹盛開的木槿花都壓了下去。
而童婳灰頭土臉，就像一只丑小鴨。
可童婳才是真正的千金??！養(yǎng)女就是個鳩占鵲巢的假貨！
童大錘心里很不是滋味，堂姑童紅梅是造了什么孽。
童婳才十六歲，要是從現(xiàn)在開始補充營養(yǎng)，吃好一點，還能長高的吧？
童大錘鄭重地把一碗回鍋肉放到童婳前面，“吃，放開了吃，把它吃光?！?p> 在童大錘眼里，回鍋肉是最頂級的食物了，全都是豬肉，炒得油香四溢。
他舔了舔嘴唇，聞到回鍋肉的香味，他也感到餓了怎么回事？
丟臉，不能讓童婳看出來。童大錘不動聲色把口水咽回去。
童婳就頂著這樣的視線，扒拉著米飯，裹著回鍋肉一口一口地吃著。
回鍋肉真的好香，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炒的，又有油又有肉，用的全是新鮮豬肉，不像村里的腌肉，表面泛著黃，吃起來澀口，還帶著苦味。
可即便是那樣發(fā)苦的肉，也難得吃到。
這回鍋肉像是天上的美味，童大錘在工地里，賺錢那么累那么辛苦，卻對她如此大方。
童婳一口一口地吃著，心里滿是懊悔。
前世，她聽了羅美蘭的話，一回到江家，就斷了溪口村所有人的聯(lián)系，甚至后來，童紅貴一家?guī)е撂禺a(chǎn)來看她，她也避而不見，任由羅美蘭指使傭人羞辱他們，把他們趕走。
……
童大錘不明白童婳吃著回鍋肉，卻掉出了眼淚，“婳婳，你怎么還哭了？”
難道今天的回鍋肉不好吃？
童大錘從筷筒里拿出一雙筷子，夾了一小塊回鍋肉放嘴里，媽呀！回鍋肉的香味竄在口腔里，整個口腔的肌肉都發(fā)緊了。
明明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吃??！
童大錘疑惑地看著童婳，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童婳脖子上的血紅痕跡，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叫起來，“婳婳，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紅得一條一條的，像是掐出來的。
童婳一愣，看向童大錘緊張擔(dān)心的目光，回答得輕描淡寫，“沒什么，不就是我把江世宏和他養(yǎng)女的親子鑒定公開了，他惱羞成怒……”
“什么？”童大錘瞪大眼，“他自己干的丑事，還不許人說了？！”
看看童婳脖子上的血痕，這是往死里掐了吧！
童大錘憤怒，不可置信，“江世宏是你爸！你親爸！”
童婳嗤了一聲，“他才不是我爸爸了?！?-----即便是，前世她已經(jīng)用自己的命還清了。這一世，她是自由人，她寧愿自己無父無母。
“特么的！”童大錘越看越惱火，一拍桌子，“他還敢打你，我們就打回去，我?guī)衔业墓び岩黄鹑?，看他還敢不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