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nèi),金氏和駿眉正撕扯滾做一團,二人皆是羌族本地人,面龐圓潤、身形高大,打起架來毫無章法、拳打腳踢,一邊拿出“力拔山兮”的氣勢撕扯,一邊拿出畢生積累聲嘶力竭地對罵,一時間勢均力敵、難舍難分。不一會兒功夫,金氏這個“過氣花魁”和駿眉這一“當代茶魁”就已經(jīng)斗得朱釵橫斜、毛發(fā)凌亂,多年辛苦維系的人設也瞬間崩塌,掉的渣也不剩。
幾名西域的龜奴和毛峰等人裝模作樣地纏斗在一起,用眼角余光時刻關注著雙方“女主力”的動態(tài),擺足了打架吃奶的氣勢,實則只用三分力道,大家心知肚明——這種事情給老板裝裝樣子即可,真刀真槍動起來少不得傷筋動骨,在力道上一定要點到為止!
此地人多是粗獷好斗的性子,場外的看客們絲毫不嫌事大,圍在一旁不斷拍手叫好,甚至有人開始慫恿大家在金氏和駿眉之間下賭注。
蘇滌塵回顧了一下金氏口中的罵詞,官話中夾雜著方言,那罵詞說得又快又急、又難聽又目標精準,那話語妙語連珠、讓人拍案叫絕,在纏斗的喘息中仍能給對方言語攻擊,根本不讓能言善語的駿眉插上一句嘴,如果不是罵在自己身上,真想立刻謄抄一遍膜拜學習!果真是敦煌“嘴替”、西域“一絕”!
看她已鼻青臉腫,方如謫仙般從二樓飄然而下,用一個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將滾做一團的金氏和駿眉撥開。
“金老板,你壞我生意在先,欺我茶魁在后。賠我500兩銀子,速速帶著你的姑娘們離開,此事作罷!”蘇滌塵很大度地說,這叫先禮后兵。
金氏本來已斗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脹,但是她一聽蘇滌塵之言,胸中的斗志再次冉冉升起,立馬尖叫道:“敢跟姑奶奶訛錢?你個小白臉想錢想瘋了吧,也不喝碗醋醒醒腦子……”
話還沒說完,蘇滌塵一個直拳打出,一顆金牙從金氏口中竄出,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這是素日里溫文爾雅、以和為貴的蘇老板!
他居然當眾打人了!
打的還是芙蓉春的老鴇!
金氏也呆了,半天反應過來,大呼小叫:“殺人啦,殺人啦,你們還不快來幫忙!哎喲,軍爺們,怎么還不來啊~!”
那些彪形大漢見老板被真打了,圍做一團沖了過來,蘇滌塵不慌不忙,一拳一個,只聽“哎呦”聲不絕于耳,那些彪形大漢竟像丟餃子一樣被他一個一個扔出了門外。
最后一拳還未落,最后一個大漢已經(jīng)捂著臉自己跑了出去,滾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個不停。
蘇滌塵的拳頭再次對準了金氏青紫相交的豬臉,“金老板,自己出去,還是請你們出去?”
金氏白眼一翻,往地上一躺,干脆裝昏死過去。
“來人,抬出去!”蘇滌塵撣了撣手,又看了眼那些看客臺上的芙蓉春姑娘,那些女子頓時腳底抹油,一個個低著頭溜了出去!
正當毛峰二人抬著肥肥的金氏往門外扔時,只聽一聲:“慢著!”一群帶刀兵士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一個身長九尺的長官,身披明光鐵架,腳蹬烏皮靴,手提長陌刀,一雙銳利如鷹的雙眼,粗獷的面容,他一進門,周圍人便感到一陣壓迫感撲面而來。
原本閉眼裝死的金氏立馬睜開圓溜溜的眼睛,撲倒到那人腳下哭喊:“馮將軍替草民做主啊!您可算來了!您再不來草民真的要被打死了!”
祁紅站在蘇滌塵耳邊悄聲說道:“為首的是河西節(jié)度使麾下兵曹參軍馮豪,他暗地里還做些人牙子的買賣!”
蘇滌塵笑臉迎了上去:“馮大人大駕光臨,舍店蓬蓽生輝,來人,去備最新出的西湖龍井,給馮大人嘗嘗鮮!”
馮豪拿出一張圖來,一手抖落,拿出一張圖來,冷哼一聲:“哼,蘇老板,有人舉報你店中私藏朝廷欽犯,我等聞訊特來搜查,來人啊,給我查!”
“慢著!”蘇滌塵及時叫停道,他對馮豪拱拱手道:“大人可否讓我等見見朝廷欽犯的樣子,說不定能提供些線索?”
馮豪也不再硬逼,將畫展現(xiàn)給眾人面前,只見那圖上畫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人,眉眼深凹,鷹鉤鼻,長刀短靴,背著一個包裹。
方才那人?因畫質(zhì)粗糙,認不真切。但是包裹大小倒是對應上了。只是這二人何時入的茶樓,可曾被人盯上,眼下又是否走了,蘇滌塵心中充滿問號。
“敢問大人,此人是誰?為何要追拿他?”蘇滌塵又問。
馮豪道:“此人乃無影門內(nèi)的一名中階長老,偷取了宮中一件寶物,若是有人提供可靠線索,朝廷可賞白銀千兩!”
敦煌貧苦,一兩白銀可換取1000文銅錢,供尋常五口之家兩月開銷,千兩白銀在這不毛之地真的是一筆客觀的誘惑!一個致富脫貧的好機會!而這個機會就在茶樓里,咫尺之間,此刻看熱鬧的、嗑瓜子的聲音瞬間落了下去,茶樓直接從熱鬧鼎沸直接變得針落有聲,安靜地詭異!
所有人都打起了一萬分的注意力,支棱起了雙耳生怕聽漏了一個細節(jié)!
蘇滌塵同樣不愿錯過,那二人來歷不明,犯不著為此得罪官府,況且他辛苦經(jīng)營這家茶樓,最近兩年才靠著靈兮的助陣闖出了名聲,拋去店里這些人的吃喝拉撒、逢年過節(jié)那些打點,年純盈利不過千兩白銀。白白送來的財路不能不要!
“馮大人,在下有一線索,可否借一步說話!”蘇滌塵給了馮豪一個眼色,在馮豪略顯遲疑的神色中向他招了招手,二人走到大廳偏僻處悄悄耳語。
躺地的金老板再也不裝了,看著二人正在耳語的背影,馮豪魁梧的身形幾乎籠罩住了相對瘦小的蘇滌塵,金老板腦中竟忍不住開起車來,連連跺腳,對隨行官兵大呼小叫道:“這、這……馮大人和蘇小白臉熟識?他們、他們在干什么呀?說好的查封茶樓的,怎么又勾搭上了?”
隨行人員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