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粗魯
柔弱愛哭的錢氏抄家流放那么些時日以來首次發(fā)怒,連戴紅梅都僵愣在當場。
錢氏鼓著眼睛,惡狠狠警告:“若你再這般口無遮攔,我便和你魚死網(wǎng)破!”
“你瘋了吧?!贝骷t梅低聲罵了句,灰溜溜回到她的隊伍里。
錢氏提起來的氣,剎那間消散于無形,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輕聲說:“我夫君他是好的?!?p> 哀傷是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姜秋受其感染,上前抱了抱她:“娘,我們知曉的?!?p> “那些人著實過分!”錢氏憤憤不平。
當初陸家?guī)е懝庾诘热巳刖┏?,她好一頓忙活,把財產(chǎn)分出去了十分之二,想的便是無論過往如何,往后一家人福同享有難同當。
可他們福享了,受難就翻臉了!
還污蔑她夫君名譽,委實過分,她也忍無可忍。
“娘,喝粥吧?!标懖叩馈?p> “對,娘,你趕緊填填肚子?!苯镆矂?。
“好?!卞X氏用衣袖,輕輕按壓臉上淚水,才用勺子一勺一勺喝著粥。
動作端莊優(yōu)雅,一眼便能看出,是從大家族里出來的姑娘。
不似姜秋,囫圇著喝粥,差點嗆住,用手大力敲打著胸脯:“我好像吃了石子。”
陸策安慰她:“小顆粒,不會死?!?p> 姜秋想翻白眼。
就這么一個超級大直男,哪里比得過男主情話翩翩,怪不得女主不選他。
活該。
錢氏則是古怪地看一眼姜秋,都說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家教頗好,怎么秋娘作為她的親妹妹,為何如此粗魯?
“秋娘,丞相府有教習嬤嬤嗎?”
“有。怎么了?”
“沒,看你動作屬實豪邁,便好奇問問。”
“哦。”姜秋點點頭,也沒戳破錢氏那一抹不自在。
原主是學過禮儀的,但肌肉記憶是最難改的,姜秋現(xiàn)代生活那么久,自然不可能做到什么都按照當今大家小姐的規(guī)矩來,再有,如今是在流放途中,她若是細聲細氣的,還是柔弱小娘子,鐵定被欺負。
她也懶得循序漸進,反正在陸策已經(jīng)隱瞞不住,如今在錢氏暴露也無妨。
在流放路上,他們肯定不會舍棄她一個大人。
至于到了瓊州,再說吧。
距離現(xiàn)在遠著呢,指不定都活不到那時候,操心那么多也沒用。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怎么吃飯那么積極,走路慢慢騰騰,是不是存心耽誤我們的時間!”官差騎著馬,在空中揮著鞭子怒喝。
很快有握著長槍的官差喊:“出發(fā)!”
大家害怕被騎馬的官兵抽鞭子,趕緊把碗放回去,回到隊伍里,背著包裹跟著官差走。
姜秋和陸策走在一塊,看了他的腿半晌,“五哥,你的腿什么時候好?”
“不知?!?p> 他自從京都離開便沒看過大夫,原本預測是兩個月以內(nèi)能會好,可日日趕路,不僅沒好,反而雪上加霜,有時走的狠了,膝蓋隱隱滲血,具體能何時恢復,全靠天意。
“要不要找機會看大夫?”姜秋問,她不是想花錢,純粹是覺得,假如陸策身體恢復好了,武力值肯定也拉滿,那樣的話,哪怕再次遇到土匪,也不會那么膽戰(zhàn)心驚。
“看有沒有機會吧?!标懖咭蚕胪群?,那樣他最起碼能抱著兩個孩子。
“行?!?p> 又走了一段路,話癆的姜秋忍不住和陸策搭話:“那么大個隊伍,有多少是你親戚???”
新皇登基,下臺的可不止鎮(zhèn)國將軍府,其他士族都有,只不過每個士族之間,都有官差隔開,禁止講話,否則當場亂棍打死。
之后等到達瓊州,也會分配到各個不同的角落,連同一個家族的人也是如此,不會讓兩家人,共處一個地方。
原主被嫡姐用來替嫁,心如死灰,壓根沒心思關(guān)注誰下臺了,所以姜秋也不清楚,那么龐大的一個隊伍,都有哪些人。
陸策看她興致勃勃的,也給她解釋:“我們家族的,除了陸光宗一家便沒了,陸光宗和他妻子小人作風,但心機不深,想法擺在明面上,麻煩不大。”
“哦,那還好。”
“囚車里有我們的祖父祖母,在他們不舒坦的時候,會來鬧事,你若是看不順眼了,直接揍便好?!?p> “那樣會不會被冠上不孝的名頭?”
“無妨,庶民無法科舉,無需講究虛名?!?p> “那么說來,我們當庶民還蠻好的嘞?!苯锖俸傩α讼?。
陸策唇角情不自禁彎起。
果然,鬼最不愛規(guī)矩。
讓姜秋不孝順祖父祖母,陸策也無半分愧疚,尊老,是從愛幼開始。
兩老極度自私,在他父親年幼時非打即罵,等父親成為將軍,酷愛以孝壓人,索取父親無數(shù)錢財寶物,店鋪田地。
得到了父親如此多東西,卻又偏心大房一家,因為他們始終覺得最后要跟大房在一起,大房是命根子,被予取予求都愛大房。
二房是白眼狼,上門討要才肯給。
因此,越發(fā)偏心大房,那時抄家,他們提前得到消息,帶了不少金銀珠寶,流放那么久,日日坐囚車,天天都能飽腹,是整個隊伍過的最悠閑最自在的人。
昨日母親擔憂姜秋無法存活,去討要珠寶,大罵一頓,還差點挨巴掌。
可倘若是陸光宗要,兩老哪怕罵罵咧咧,也不會吝嗇。
姜秋扭頭,踮起腳尖看了眼,沒看清楚囚車內(nèi)坐著的老人家。
但沒走多久,她看到了城門。
官差讓整個隊伍的人原地休整,“想要買東西的趕緊說?!?p> 姜秋思考片刻,抱著遙兒上前問官差:“能問問官爺一斤糙米多少錢嗎?”
官差:“一兩。”
“嘶——”
姜秋哪怕清楚物價,仍舊倒吸一口涼氣。
買了糙米之后,讓官差幫忙加工,也是一兩,而且是一碗一兩。
那樣一碗飯至少花費一兩一百文。
這物價太恐怖了。
“要不要,不要趕緊滾,后面的人都在排隊呢?!惫俨顡]揮手,一臉不耐煩。
“要的,辛苦官爺了。”姜秋把十兩銀子給他,心疼的要暈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