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橋南失去了耐心。
他稍一抬手,渾身捆滿麻繩,只露出一顆腦袋的肥膩男人立馬呈拋物線狀彈射出去。
肥膩男人外號“肥陳”,在港島經(jīng)營一家地下錢莊,背景很深,身邊也養(yǎng)了一些有能力的年輕人。
這些人文武兼?zhèn)洌⒉荚谑澜绺鞯?,?jù)說短短數(shù)十年,就幫肥陳身后的大老板布下強大的商業(yè)情報網(wǎng)。
“啊,厲橋南你他媽來真的?”肥陳聲音發(fā)顫,夾雜著海風,陸續(xù)自海平面?zhèn)鱽怼?p> 就這樣來來回回不知道第幾次,肥陳終于屈服,哆哆嗦嗦跪下來,淚流滿面求饒,“我說,我說?!?p> 話音落地,厲橋南掀開眼皮,哂笑一聲看他,雙腿之間似乎有一股不知名液體順流而下,象牙白木質(zhì)地板瞬間污穢一片。
“嘖,”厲橋南移開眼,眉頭一皺,身旁立馬有人上前,舀了一桶海水朝肥陳潑去,象牙白木質(zhì)地板頓時暈開一大灘水漬,空氣中彌漫的尿騷味淡了些許,而后又上來兩個人牽著寬大的抹布,跪在地板上擦拭起來。
瞬間,象牙白木質(zhì)地板光潔一新。
肥陳光腳佝僂著背,無所適從的站在地板上,每挪動一下,腳下就有人擦拭,直至沒有任何印記為止。
見狀,肥陳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看向厲橋南,面色木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呵,”厲橋南瞧見他眼神回避,樂了一下,坐在輪椅上單手撐著頭,定定看著他,嘴角緩緩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那眼神,像極了原始森林里無聲出沒的蛇,緊盯著獵物,貌似在等待最佳時機。
伺機而動,一擊即中。
離天黑尚早,天空卻像一塊倒扣的石碑,烏沉沉灰蒙蒙的。
七月港島臺風季,游輪出發(fā)前還收到天文臺訊息,凌晨有臺風過境。
厲橋南食指揉了下太陽穴,瞧見對面肥陳一臉視死如歸,厲橋南面上笑容逐漸變大,“怎么,又不愿說了?”
“哼,”肥陳冷哼一聲,轉(zhuǎn)過臉去,“說了你能放過我?”
“不能?!眳枠蚰陷p蔑一笑,按下輪椅按鈕朝他而去,臉上依然掛著笑,只是笑容不達眼底。
“不說也沒關(guān)系,”厲橋南在肥陳一米距離前停下,“還有什么話想對家人說?”
說完,朝后面保鏢抬了下手,有人上前打開平板,調(diào)出監(jiān)控畫面遞到肥陳面前。
“厲橋南,你無恥?!狈赎惥o盯著平板畫面,畫面分為三個板塊,幼兒園,海邊小樓,以及一家養(yǎng)老院。
肥陳緊鎖著眉頭,三角眼迅速在畫面上搜尋,他的兒子,妻子,母親的身影。
一個月前,肥陳毫無征兆的將家人秘密送往馬來西亞,這件事就算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知道,厲橋南怎么找到他們的。
他悶聲思索,卻百思不得其解,憤怒像燒紅的烙鐵烙印在他眼眶,猛然抬頭,梗著脖子怒火中燒,“我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到底想怎樣?”
厲橋南聳了下肩,眼睫低垂,目光落在自己受傷的腿上,再次抬眼時,眼底有些哀傷,“傷我者……”
說完,厲橋南笑了下,向前探了探身子,聲音很輕很輕,“死?!?p> 明明輕到毫無份量的字眼,卻向一柄鋒利的長矛,垂直扎入肥陳心窩。
“又不是我傷的你。”肥陳有種含冤帶屈,又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是,”厲橋南坐在輪椅上后退幾步,仰起頭漫不經(jīng)心看著他,語調(diào)清淡,“可,她是你的人?!?p> “我呸,她才不是我的人。”肥陳急切道:“她是韋先生的人?!?p> 說完,肥陳突然愣住了,瞪大眼睛,直咽口水,視線落在缺失的大腳趾上,蜷縮起其他腳趾,眼底沒釋放完全的怒火,瞬時轉(zhuǎn)化成恐懼。
如果說眼前厲橋南是魔鬼,那么韋先生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魑魅。
說來好笑,肥陳替韋先生賣命多年,卻不曾親眼見過他。
而厲橋南要找的那個弄傷他的女人,肥陳也只見過一次,遠遠看過一眼,只記得她有一雙黑茶色凌厲的眸。
“肥陳招了?”瞧見厲橋南進來,梁劍秋正在往烤羊腿上撒孜然,一團羊油滴下去,炭火突然竄起來老高,烤的羊腿滋滋響。
頓時,船艙香氣四溢。
厲橋南瞥了梁劍秋一眼,“你不去路邊擺攤可惜了?!?p> “呵,”梁劍秋翻轉(zhuǎn)了一下烤羊腿架,“沒你可惜,你合該去開個兒童樂園。”
說完指了指甲板上拋過肥陳那臺拋物機,“照搬回去,一定生意興隆。”
話畢,再看厲橋南臉上一副認真思考模樣,似乎聽進去了他建議,正在構(gòu)思兒童主題樂園的宏偉藍圖。
梁劍秋扯了下嘴角,收回視線,耳邊傳來厲橋南一聲哼笑。
“嗯,確實值得考慮,”說完,厲橋南眼睛筆直看向梁劍秋,“兒童樂園旺季營業(yè),淡季嘛……”
厲橋南眼底難得露出笑意,粗糲的指腹在輪椅扶手上敲了敲,“用來拋你正合適?!?p> “你……”梁劍秋抓了一把孜然撒過來,“信不信我把你烤了?!?p> 兩人正在玩笑,門口響起敲門聲。
“進來。”厲橋南一秒收斂情緒,神色肅穆看向來人,沉聲道:“什么事?”
來人低眉順眼,微躬著身體遞過來一柄黑色衛(wèi)星電話,“厲先生,葉小姐找您?!?p> “葉小姐?”厲橋南沒接電話,眉頭輕輕打結(jié),質(zhì)問道:“那位葉小姐?”
來人不語,只是畢恭畢敬舉著電話,大有即便等到天荒地老,也要他接電話的架勢。
只是隱匿在褲管中發(fā)顫的雙腿出賣了他。
此刻,只有他心里知道,電話那頭的女人,和眼前的男人一樣可怕。
甚至可以說更勝一籌,畢竟厲橋南的可怕在于伴君如伴虎的朝夕相處,而那個女人遠在千里之外,僅憑一通電話就令他望而生畏。
就在他快無法呼吸時,厲橋南終于接過電話,貼在耳邊,沒有出聲。
“表哥,我們見一面?!比~棠聲音輕輕柔柔。
“葉棠?”厲橋南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抬手示意旁人離開,目光一點點移向梁劍秋。
“是我,你什么時候返航,我在碼頭等你?!?p> “我為什么要見你?”厲橋南蹙眉,音色嚴厲。
厲橋南為數(shù)不多的印象里,葉棠是個柔弱的愛哭鬼,麻煩精。
他不想和她有半分瓜葛。
“呵,表哥你還是男人嗎?”葉棠笑了一聲。
“你找死?!眳枠蚰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