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丹山上,桃子頭頂桃花坐在清心崖邊,兩只小腳在崖邊晃來晃去,左邊的肩膀還留著巴掌大的棕色痕跡。夕陽橘色的光印在他的臉上,顯得有絲惆悵。
“十年了……還是沒找到蘇緣呀……”桃子自言自語道。
“連青禾仙人都找不到,我能上哪兒去找蘇緣啊。”
桃子看了眼清心崖松樹下的土,里面藏著他給蘇緣釀的仙桃釀。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jié)果,上一個果子就在樹下的酒壇子里。
桃子突然站起身,對著山崖大叫:“蘇緣!你再不回來,我就把仙桃釀喝了!”
桃子悻悻:“騙你的……我其實不會喝酒……”
耳邊傳來笛聲,聲聲悠長,如泣如訴。青禾身著白素衣,在朝夕廬的屋頂吹奏竹笛。他閉著眼,與夕陽融為一體。
十年間,青禾尋遍不周山,沒有一絲蘇緣的氣息。他翻遍那坍塌的石墳,只找到曾經(jīng)他送給蘇緣的龍紋玉佩,卻找不到蘇緣的蹤跡。
小丹山對他來說太安靜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不周山。寸草不生的不周山,硬是被青禾的仙氣染出了青綠。
前不久青禾遞上了拜帖,過幾天,他要去拜訪老君仙,問他借紅塵天儀,問一問蘇緣的去向。再過段時間,他還要去冥界,問判官借生死簿一閱。
他不是沒想過要不要給蘇緣立一個衣冠冢,但他做不到。只是找不到,就只是找不到而已。只是,連魂魄都找不到,而已。
一行大雁向南飛去,在空中結(jié)成人字。
連雁都知道南歸,緣兒,你呢?
轉(zhuǎn)眼間,蘇緣到了十三歲。七月七日,這天是她的生日。準確來說,是來到這個國度的紀念日,每年的這一天,爸爸媽媽一定會給她和喬治準備生日驚喜。今天,就如往年的今天一樣,葉蘿和喬治在吉姆和米婭的安排下,度過快樂的生日。米婭做的蛋糕很好吃,雖然她針線不好,但廚藝是真的讓人驚訝。今天的餐桌上還有葉蘿最愛的番茄燉蛋和喬治最愛的烤肋排。
喬治收到了吉姆的禮物,一把細劍。喬治開心的手舞足蹈,這是他一直求著爸爸給他買的,現(xiàn)在終于如愿以償。他拉著葉蘿的手,忘形的說現(xiàn)在他就可以和葉蘿學劍法,可以變得和她一樣厲害了。葉蘿慌忙捂住他的嘴,好在吉姆和米婭只是覺得這是姐弟之間的玩鬧,并沒有在意。
葉蘿則是收到了爸爸媽媽給她買的一條白色蕾絲裙。米婭一直以為是她做的衣服不好看,葉蘿不喜歡,所以她才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愛打扮自己。于是和吉姆商量,用一頭牛和旅行商人交換了一件精致的裙子。
蘇緣聽到米婭這么說,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感動又心酸,百感交集。從前和師父在一起,從來不知道女孩子需要打扮自己,沒有人教過她,畢竟師父是男的,不懂這些。當她來到這里,米婭和吉姆一直把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看待,尤其米婭,會教她許多關(guān)于女孩子的事。
再加上蘇緣故意讓自己變臟變丑,是為了保護家人,并不是不喜歡米婭做的衣服。她也許還能應(yīng)付仇視她的人,可她不能讓家人因為她而受牽連。她始終不敢把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他們,她實在太珍惜這般平凡的幸福。
她看到米婭和吉姆期待的眼神,做不到不回應(yīng),至少今天吧,成為他們漂亮的小公主。于是她洗澡梳妝,換上了爸爸媽媽新買的白色蕾絲裙,梳起麻花辮,穿上白色襪子和黑色皮鞋。她從房間出來,大家都驚呆了。
米婭抱著她,親吻她的額頭。吉姆夸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喬治說他沒想到葉蘿可以像個女孩子一樣,葉蘿抄起桌子上的法棍追著喬治滿屋子跑,喬治一邊逃還一邊叫:“淑女從來不打人?!泵讒I和吉姆被這個場景逗得哈哈大笑,一家人其樂融融度過了美好的生日宴會。
夜里,蘇緣的酒癮犯了。
十三年的時間,她沒有喝酒了。寂靜島有禁酒令,出自勒華公爵,原因是夫人在臨盆之前喝了酒,誕下一個死嬰。自此,在寂靜島制造和販賣酒都是違法行為。
白日里的集市不能賣酒,她偷聽過吉姆和馬克斯的聊天,知道夜里有地下酒館,只要說出口令,就可以進去買酒喝。
地下酒館十分隱蔽,在城鎮(zhèn)里廢棄造船廠的地下室。沒有標記,沒有宣傳,當你看到“禁止喝酒”的紅字墻,旁邊的狗洞就是入口。
她決定悄悄的去地下酒館,她在地上畫上隱身符,雙手結(jié)印,一陣光,她與夜色融為一體。
夜色正濃,隱身的蘇緣來到廢棄造船。她望見前方有一個體型巨大的胖子,身上一層層的肥肉隨著笨拙的腳步晃動,旁邊一個獐頭鼠目的小個子臉上堆笑,在前面帶路。蘇緣尋思這兩人應(yīng)該就是去地下酒館的客人,跟著他們準沒錯。
小個子諂媚的對大胖子說:“泰勒大人,再走一點就到了。引路費要不先結(jié)一下?”
大胖子道:“急什么?我還沒喝到酒呢。聽,我有的是錢?!迸肿踊蝿友g的錢袋子,“叮叮當當”作響。他的聲音低沉,說話慢慢吞吞,和小個子尖細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個子低頭哈腰:“沒問題,沒問題。”
很快他們就來到寫著“禁止喝酒”的紅字墻面前,小個子指著一旁的洞,對胖子說到:“泰勒大人,從這里下去就是入口了?!?p> 大胖子晃到洞口,看了一眼,一巴掌對著小個子打過去:“這么小的洞口,我怎么進去!你是不是耍我?”
小個子捂著臉,滿臉委屈:“泰勒大人,別看這個洞小,這個洞被施了魔法,多大的東西都能進去?!?p> 大胖子舉起拳頭:“你要敢騙我,有你好看的?!闭f完,半信半疑的伸出腳,腳差點卡在洞里。大胖子憤怒極了,眼見就要揮拳向小個子。小個子忙捂著頭:“別打我,有口令,需要口令才能進去?!?p> 大胖子對他使了一個眼色,小個子對著洞口念到:“千杯不醉”。只見洞口變?yōu)橐幻婧谏溺R子,小個子彎腰道:“泰勒大人請?!?p> 大胖子提了提褲腰帶,腳放到洞口,整個人就被黑色的鏡子吸了進去。小個人環(huán)顧四周,看四下無人,也將腳放入洞口,消失了。
這魔法好生神奇,蘇緣心想。她走到洞口,看到只有一只腳大小的口,學著小個子,念了句:“千杯不醉?!?,腳放在洞口,一瞬間就被黑色鏡子吸了進去。
她從地下酒館墻面的立鏡里出來,酒館的景象讓她吃驚不已。
大廳里擺著二十幾張木桌椅,充滿各種各樣的嘈雜聲,每個桌子都有客人。
吧臺在正北面,幾個客人坐在吧臺前喝酒。吧臺里有一位身穿紫色抹胸,一對雙峰挺立,身材凹凸有致,金色大波浪,烈焰紅唇的美女在倒酒。
吧臺左邊,戴帽子的侏儒正在彈著魯特琴,身旁站著一個尖耳朵的長臉大叔,邊聽著侏儒彈奏邊喝著啤酒,時不時隨著旋律晃動身體起舞。
旁邊的桌子坐著一位身材魁梧的綠色皮膚巨人,獠牙從下嘴唇突出來,大口大口灌著酒。在旁邊還有幾個身穿銀色盔甲的男人,身帶佩劍,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一桌一只紅色人形蜥蜴帶著幾個侏儒和幾個獵人在賭博,一群人圍在他們周圍,聲音嘈雜。吧臺右邊有個木門,木門旁立著一面黑色立鏡,酒保從立鏡中走出,手里端著熱氣騰騰的薯條與洋蔥圈。
蘇緣心想:這酒館當真別有洞天,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匯聚一堂,就算她不施展隱身術(shù)出現(xiàn)在這里,應(yīng)該也不會引人注目。
蘇緣盯著吧臺后面的酒柜,小心翼翼走了過去,她慢慢走過人群,盡量不碰到他們身體。
酒柜里琳瑯滿目,與她平日里喝的陳釀不同,這些酒有各種各樣的顏色,也用各色玻璃瓶裝盛。
她看到紅唇美女正在撩撥坐在她對面的紅發(fā)男人。紅發(fā)男人眼神深邃,藍色瞳孔,臉部瘦削輪廓分明,臉上有淡淡雀斑。他穿著藍色立領(lǐng)長袍,氣質(zhì)憂郁,在眾多客人里,他好看的有些過分。
紫衣紅唇貼在吧臺邊,與紅發(fā)男人距離很近,她用手指玩弄紅發(fā)男人耳邊微曲的短發(fā),甜甜說道:“歷桑德,你的魔法好厲害。要不到我的房間教教我?”說的時候那一對白色雙峰就快貼到紅發(fā)男人的臉上了。
名叫歷桑德的紅發(fā)男人微微一笑,少了憂郁氣息多了一份玩世不恭:“沒有人可以拒絕酒館老板婕拉的邀請,除非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p> 婕拉開心地笑:“今晚怎么樣?”
歷桑德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酒,冰塊與杯子碰撞發(fā)出聲音,他看著酒杯說:“今晚不行,那些追著我的暗夜精靈就在這附近,等我處理完他們再來找你。”
“好,我等你?!辨祭f完用她的紅唇吻向歷桑德的唇,“沒有你的傳送門,我酒館的生意也不會這么好。你就是我的幸運星?!?p> 歷桑德微笑,說了聲:“我的榮幸?!比缓筠D(zhuǎn)身,用手擦了擦嘴,走進剛剛酒保出來的鏡子里,然后消失。離開前他朝蘇緣的方向看去,盯了幾秒。蘇緣心里一驚,難道這人發(fā)現(xiàn)她了?歷桑德?lián)u了搖頭,隨即消失在鏡子中。蘇緣懸著的心放下了,這是湊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