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狹路
姬希領(lǐng)我出府，不時回頭查看我的神色。剛才她端了點心進來時，發(fā)現(xiàn)了公主和我的神情都有些不對頭。只是公主當(dāng)即笑起來，邊擦眼淚邊說道：“碧塵你講的這個笑話真是好笑，我都笑出眼淚來了?！?p> 我也只得迎合著回答：“是很好笑。”
臨走時，公主又喊住我，“不管如何，你還是要常來陪陪我。”
我應(yīng)了是，隨姬希出了來。一路上，我都在低頭回想公主今日的話。此刻我心里只覺得煩悶，總感覺以后會發(fā)生什么我控制不了的事情。
這時姬希停下腳步，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碧塵小姐，剛才我家公主怎么了？”
我蹙起眉，卻是撒謊道：“她只是感嘆生命無常，勸我及時行樂而已?！?p> 姬希輕輕嘆了一口氣，眼里已是含了淚，“公主這幾天總說自己時日無多，表面看似不在乎生死，其實只是無奈而已。碧塵小姐，你有空便來陪陪公主，可以嗎？你是除了我們府里的人唯一一個愿意與她如此親近的人了！”
我向姬希鄭重地點了點頭，只是最后我們還達成了一個共識。姬希只會趁三皇子不在府里的時候去將軍府接我來陪公主，她依然不希望我與三皇子再有什么接觸。
也許姬希也知曉了三皇子對我的心意，只是她與公主不同，她要守護，守護公主與三皇子之間的這份感情，不管這是一份什么樣的感情。姬希是一個好丫頭，她的這份私心我誠心接受?？杉幢闼惶岢鲞@樣的要求，我也會避著三皇子。我也是有私心的，一份只在乎四皇子的私心。
我讓姬?；厝フ湛垂?，不必再送。我一個人來到親王府門外，見送我回府的馬車已備好，隨我來的那兩個下人也已等在馬車旁。
我正準(zhǔn)備上車，街頭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我只是好奇?zhèn)阮^望了一眼，便見二皇子和三皇子正馳馬而來。
我的心當(dāng)即有些慌，趕緊竄上馬車，落下簾子，吩咐車夫趕快走。只是剛走了一小段，就停了下來。從簾子的縫隙里，我看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馬擋在車前。
“誰要出府？”三皇子望著我的方向，有些疑惑地問道。
“回主子，小的是送碧塵小姐回將軍府?！?p> 周圍有片刻的靜默，但我坐在那兒本能地不想出來。
“原來是將軍府的碧塵小姐！怎的見了我們兩位親王不下來行禮？”二皇子撩高了嗓門，有些傲里傲氣地說道。
我呼出口長氣，暗自定了定神，下了馬車。也不敢抬頭，怕迎上那雙眼睛，我行禮道：“碧塵見過惐親王，見過恒親王?！?p> 二皇子并沒有應(yīng)聲讓我起身，似乎在上下打量我。除了二皇子這令人討厭的視線，我還感受到三皇子也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起來吧?！边^了片刻，二皇子才出聲。
我剛直起身，二皇子的馬不知怎的突然失了控似的，踢踢踏踏撩起馬蹄子就向我撲來。我駭?shù)弥粊淼眉白龀霰灸芊磻?yīng)，用胳膊擋在眼前。
那馬兒最終沒有踢到我，我驚魂未定地放下?lián)踉谘矍暗母觳膊榭?，原來是三皇子及時出手勒住了那馬兒的韁繩，硬生生將馬扯得后退了好幾步，那馬蹄子才沒有落在我身上。
我心有余悸地走遠(yuǎn)了些，盯著那馬兒。二皇子卻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本王這馬也識得好壞！”
什么意思？他是指我是壞人了？這一段時間不見，他倒將我當(dāng)成仇人似的。仔細(xì)想想，也對！圣旨上都說了我助四皇子立了大功，抓了洪途那幫人，也算是毀了二皇子這一黨的部分勢力，他怎的不記恨我！算算時日，今天正好是洪途等人被處決的日子。
二皇子收斂了笑容，凌冽地盯著我，卻是對三皇子說話，“三弟，你剛才是不是多此一舉了？良禽擇木而棲，她可比不得我這胯下之馬！”
行！你小子罵人是吧！我猜，剛才很可能是他暗里使了手腳，那馬才突然撲向我的。用我那個時空的話比喻，就是他想開車撞我唄！
我在心里冷笑一聲，旋即裝出痛苦的模樣，用右手捂住左胳膊，支撐不住似的彎下了腰。
“三小姐，你怎么了？”下人上前詢問。
“剛才馬踢到了我的胳膊，好疼啊！”我有些齜牙咧嘴地說著，心里卻想，你想開車撞人，那我就碰一回瓷唄！
三皇子微微皺眉，走到我近前，問道：“真的傷到了？”
我始終未與三皇子對視，只是低著點了點頭。以前無知便罷了，如今顏魅公主跟我講了個明白，與三皇子見面心里已有了些許不自在。
二皇子也下了馬走過來，卻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仍是傲慢地說道：“方才本王的馬有沒有傷到你，驗一驗便知?！闭f完，他上前就想扯住我衣袖下的胳膊。
“非禮！”我喊了一句。
二皇子愣了一下，我便趁機往后一退，躲開了他的魔爪。
“你喊什么！”二皇子有些惱怒地呵斥道。
“惐親王難道不知‘非禮勿視’‘男女授受不親’么？也許惐親王只是情急，碧塵就不怪罪您剛才欠妥的行為了?！蔽乙廊话粗觳?，加重些語氣道，“碧塵確實被您的馬傷著了，傷了碧塵也就罷了，希望您這胯下之馬確如您所說乃是良駒，不要再傷了別人才好?！蔽以俅挝⑶卸Y，“兩位親王，恕碧塵有恙，先行告辭了?！?p> “站?。 倍首雍白∮D(zhuǎn)身的我，“既然本王的馬傷了你，本王豈有不關(guān)懷之理，還是請張御醫(yī)來為碧塵小姐瞧瞧吧?！?p> “二哥，你我還有正事，不消在此浪費時間。”三皇子沒有命手下去請張御醫(yī)，如是說道。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我是裝的？
“三弟，這可不像你往日的行事啊?！倍首有表首樱Z氣雖是玩笑，卻也含了三分刻意，“碧塵小姐在你府門前受傷，于理應(yīng)該請御醫(yī)瞧一瞧。而且我聽說，近日三弟與碧塵小姐走動得頗為頻繁，于情——也應(yīng)該這么做吧?！?p> 二皇子是非要拆穿我的把戲不可嗎？但他將那“情”字故意拉長了些，我總覺得他這番話更多的是諷刺三皇子與我這個“敵人”走得太近。
看來，二皇子已將我視為敵對的一方，而三皇子在對待我的立場上一直未與二皇子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如今二皇子對三皇子似乎有些不滿，話里話外都帶著不信任的意味。
未等三皇子說什么，我搶先道：“惐親王怕是聽了不實之言，近日碧塵多次到此只是來看望恒親王妃。還有，碧塵多謝惐親王關(guān)懷，御醫(yī)還是不必請了?！蔽疑晕⑼限哿宿垡滦?，露出一截皮膚有些發(fā)紅的胳膊，“碧塵的胳膊只是稍有紅腫，沒有什么大礙?！?p> 說著，我旋即放下袖口遮住，怕二皇子多看一眼瞧出端倪。剛才我用右手按著的時候暗暗使了勁，掐出了發(fā)紅的癥狀。
擔(dān)心二皇子又琢磨出什么來，我低眉接著說道：“兩位親王還有正事要忙，碧塵不敢耽擱，告辭了?！闭f完，我立即轉(zhuǎn)身上了馬車，放下簾子，阻隔了外面的一切視線。
車夫卻沒有趕車，從飄蕩的簾縫里我看見二皇子和三皇子依然站在前方?jīng)]有動。二皇子不會還要找茬吧？他若是再不罷休，那我也只好耍無賴了。
我正想著待會兒耍無賴的樣子會不會很滑稽，便見三皇子轉(zhuǎn)身徑直離開了車前。我的視線里瞧不見了他的身影，只聽他出聲說道：“好生送碧塵小姐回府。”他又頓了頓，“二哥，我們進去吧?！?p> 二皇子終于將凌冽的眼神移開，踱步和三皇子進了恒親王府。
我舒了口氣，讓車夫趕快點兒，像逃離似的。
回到清風(fēng)居，伊心見我有些難看的臉色，擔(dān)憂地問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將錯雜的思緒拋開，只留一份清明，笑著回應(yīng)她，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今我只順應(yīng)心中的喜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比如練習(xí)劍法，比如堅定對某個人的思念。至于其他的，我無暇，也不必拿來庸人自擾。
我喝了幾口茶，問伊心期間清風(fēng)有沒有來過，伊心搖頭說不曾來。我輕輕皺眉，他可能有任務(wù)忙吧，不一定能天天來教我練劍。可他若不來，我也就無法獲得一點兒四皇子的消息。
四皇子說待得了空就來看我，可他何時有空呢？
“啪！”我狠狠拍了一下腦門，在心里數(shù)落自己，不過幾日未見而已，至于弄得好似隔了三秋嗎！還是到院中練練劍吧。
我取下墻上的寶劍，可觸手的冰涼讓我一激靈。摸著劍首上那枚渾白玉石，我想著，還是尋個機會將這把劍還給三皇子。
放回了寶劍，我折了根樹枝當(dāng)劍使，這一練便練了大半天的時間。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清風(fēng)還是來了。他只簡單說白天有任務(wù)，這會兒才有時間趕過來。我想問問他有關(guān)四皇子的消息，比如他的傷完全好了沒，他什么時候有空......可這一切泄露我心思的問題我都問不出口。清風(fēng)竟也不提四皇子，只說要抓緊指導(dǎo)我練劍。
“三姐，你那把劍呢？”清風(fēng)瞧我手里的樹枝，疑惑地問道。
“壞了。這兩日有時間我打算再買一把?！蔽胰鰝€謊糊弄。
清風(fēng)皺了皺眉，“那是把上乘寶劍，怎么壞了？”
“呵呵，被我胡亂砍石頭砍壞了。”我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撒謊。
清風(fēng)有點痛心疾首地跺腳，“三姐，你怎么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劍呢！”
我吐一下舌頭，接受他的教訓(xùn)，舉手道：“我保證，以后再有了劍，我絕對絕對非常愛惜！”
清風(fēng)小小的怒氣平息了，他認(rèn)真地開始教我練劍。只是我依然記掛著該怎么向他套出點兒四皇子的信息，心里總是定不下來。
半個時辰就在我這心神不靜的狀態(tài)下過去了，清風(fēng)拍拍手掌，揚聲說道：“三姐，今天就到這兒吧，我該回宮了。”
我收住身形，想攔下他，卻又不知怎么開口。
清風(fēng)瞧我不安的樣子，倒笑起來了。他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我，露出猜透我心思的壞笑，“四皇子吩咐我?guī)Ыo你的。”
不想讓清風(fēng)有得逞的感覺，我不緊不慢地接過信，忍住快上揚起來的笑意，故作姿態(tài)地道：“我現(xiàn)在餓了，等吃了飯，再看也不遲?！?p> 清風(fēng)的壞笑更甚，“若是你能忍著不看就忍著！還有，”他說著又從腰帶里取出一枚令牌塞到我手里，“這個給你，三姐你會用到的。”
今日去恒親王府沒有被清風(fēng)撞見，我便思慮著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免得讓四皇子知道，又生出什么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