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小姐是要趕我走?
蘇周六猶疑片刻,最終還是受不住升官的誘惑,躊躇道:“不知此間事,令尊是否知曉呢?”
江玉瑤神色不改,唇角噙著抹淡笑:“此事若辦得好,父親自是歡喜?!?p> “蘇大人屆時是廣寧救災(zāi)的功臣,還愁沒有前程嗎?”
蘇周六見江玉瑤神色淡然,又聯(lián)想到她背后的身份,最終一咬牙應(yīng)下了。
“那不知小姐的糧食炭火何日可到?”
“不出五日。”江玉瑤放下茶盞,臉上是自信的笑:“東陽城門前定能看見我的車馬。”
蘇周六聞言大喜,舉起桌上的茶盞對著江玉瑤道:“如此我便以茶代酒提前恭賀江姑娘得償所愿了?!?p> 江玉瑤淺笑著舉起天青色的茶盞沖蘇周六輕輕一點,道:“也提前恭賀蘇大人平步青云。”
江玉瑤送走悄聲而來的蘇大人后,轉(zhuǎn)身同抱月坐馬車回別院。
她除了在東陽鄉(xiāng)下的別院外,東陽城中亦有一套宅子,只不過她甚少來住,而裴行修也不知此地。
許是連日大雪的緣故,路上人跡罕見,就連街邊的鋪面也只有零星幾家,她看了一會就合上車簾靠著窗閉目養(yǎng)神。
她答應(yīng)給蘇周六的物資大部分是出自于自己名下鋪面所得財物,她母親當(dāng)年出嫁時帶了不少嫁妝,而自母親去世后,那些嫁妝就盡數(shù)歸她處置,先前她的年齡小各地鋪面以及莊子田產(chǎn)皆由舅舅幫她打點,舅舅尤擅商賈之道,這些錢經(jīng)過數(shù)年的經(jīng)營又比當(dāng)初翻了好幾番,因而她并不差錢。
這些人隨著她年歲的增長,舅舅也把原本屬于她的財產(chǎn)都交給了她,怕她不懂,還又指派了幾位老掌柜和管事幫她經(jīng)營生意。
所以她才能拿出這筆足夠引起皇上注意的物資,比起在內(nèi)宅里討祖母歡心從而規(guī)勸父親接她回京,顯然不如朝廷的嘉賞有用。
她了解自己的父親,沒有什么比家族榮光與權(quán)勢重要。
屆時,縱然秦氏想攔也于事無補。
車外大雪漫天,寒風(fēng)刺骨,車內(nèi)卻溫暖如春,江玉瑤了卻心中一樁大事,靠在柔軟的車壁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等她再次清醒就聽見車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姐,你回來了?!?p> 抱月撩開車簾扶她下車,就見裴行修眼巴巴的守在府門口等著她,高高扎起的馬尾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看樣子是一直守在門口等著她了。
她抬手敲了下裴行修的頭,問:“怎么不進(jìn)屋等著?偏偏要在外面淋雪,你傻嗎?”
裴行修抬手摸了摸江玉瑤剛剛敲過的地方,笑得明媚純粹。
“我想第一個看見小姐?!?p> 江玉瑤心下一動,看著他沾滿雪的衣衫,嘆了一聲,先帶著他往屋走。
等她回了京,他要怎么辦?
若是他恢復(fù)記憶了還好說,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或是去外祖父家,可若是沒有呢……?
總不能也帶著他回京吧?
她自己尚且不能保證回京后會平平安安,又如何能保證他的安全?
況且若是讓父親知道她與他糾纏不清,以他的性子定會毫不分說的將其打死。
裴行修并沒有注意到江玉瑤心中的愁緒,反而一臉興奮地同江玉瑤說:“小姐,王知府的人從悅來客棧的房間搜出了他兒子身上的東西,當(dāng)即就將那幫人押入大牢審問了?!?p> 他話落又神秘的左顧右看一番,而后低下頭近乎于貼在江玉瑤耳邊說:“王知府現(xiàn)在徹底信了是幫人殺了他的兒子,小姐,我們好像……脫險了?!?p> 溫?zé)岬暮魵饴晱乃亩叴颠^帶來陣陣癢意,這股溫?zé)岬臍庀⑺坪蹴樦亩湟宦放蔬M(jìn)了她的心,讓她心頭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那抹異樣,抬頭問:“阿棠,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要做什么?”
裴行修正在同她說著這件讓人高興的事,卻措不及防的迎來江玉瑤的問題。
一瞬間,他像是在課堂上被夫子提問的學(xué)生,偏偏這個答案容不得他胡謅亂答。
他想了很久,如實道:“我從前想著,先在這兒養(yǎng)傷,待我的記憶恢復(fù)再做打算?!?p> 他說著,悄悄看了眼江玉瑤雪白雪白的小臉,又道:“可現(xiàn)在,我想陪著小姐,就算記憶恢復(fù)了,我也不想離開?!?p> 江玉瑤忽而笑了,道:“阿棠,大丈夫志在四海,你總跟著我算怎么一回事?”
裴行修睜著眼睛辯駁:“可齊武他們不也跟著小姐嗎?”
江玉瑤搖搖頭:“他們不一樣?!?p> “阿棠,你先前不常說想做將軍嗎?”
“你若想從軍,我可以寫信替你援引?!?p> 裴行修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眶頓時泛起了一圈紅暈:“小姐是要趕我走?”
江玉瑤自認(rèn)自己已經(jīng)心如鐵石,可在對上這雙淚蒙蒙的雙眸時,心里還是泛起了陣陣難過與不舍。
她咬了下唇,隨即別過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他。
“我不是趕你走,你難道只甘心在我身邊做一個小小的護(hù)院嗎?”
“以你的本領(lǐng),你可以有更好的未來?!?p> “可那個更好的未來沒有你。”
江玉瑤詫異地抬頭看他,她所認(rèn)識的所有人無一不把前途榮譽看做人生第一大要緊事,從未有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就連她自己在京城那樣的地方長大,也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人都要往上走的,誰也不能阻礙自己。
“你……”江玉瑤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聽裴行修眼神執(zhí)拗又堅定地說。
“能和小姐永遠(yuǎn)在一起,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未來?!?p> 江玉瑤意識到自己的這些話并不能勸他主動離開,她沉吟片刻,輕聲問:“可你上次不是說總有一天會給我掙個誥命嗎?難道都是騙我的?”
裴行修臉上的神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瞧著小姐,待他反應(yīng)過來后,隨即便是巨大的狂喜。
“小姐是答應(yīng)我了?”
江玉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輕聲道:“我的夫君不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護(hù)院。”
她想,她不是一個好人。
明明不準(zhǔn)備答應(yīng)他,卻又給他希望。
但是,有希望的活著總比絕望著死去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