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寧盡管那些日子在家里天天醉酒，但她還是不會喝酒，喝了幾杯后，頭一下暈了起來，女船長扶著她到一個房間的床上，“這是你的房間，你就住在這里，愛住多久住多久?！?p> 尚小寧躺到床上后，很快就睡著了。
到尚小寧一覺醒來，都第二天中午了。女船長打高而夫球去了，要很晚才回來，孩子到幼兒園去了。尚小寧洗漱好了后，溫碧玉已端出了飯菜，喊她吃飯。弄得尚小寧很不好意思。
“我來吧，一直要你伺候我，真是不好意思?！?p> “這有什么？做慣了，不費(fèi)事的?！?p> “你真好。我家的家務(wù)都是我做?！?p> “是嗎？”那男人睜大了眼睛?！跋衲氵@樣的人不多見。”
“什么？”尚小寧笑了起來，“像你這樣的人才真是不多見。”
“也難怪，我小時侯，我爸爸就教育我，要懂事，要體貼女人，管好家，讓女人在外面干好事業(yè)?！?p> “你爸爸也真是個好爸爸。我怎么就遇不到這些好男人？”
“是啊，雖然現(xiàn)在觀念變了，但是我家很傳統(tǒng)，我家的她也很傳統(tǒng)。”
“這樣最好，兩個人互相關(guān)心，互相體貼，日子過得才有意思?！?p> “是嗎？你覺得有意思嗎？可是我卻覺得乏味得很?！?p> “什么？”
“你想，我整天關(guān)在家里，孩子，家務(wù)，她又經(jīng)常不在家，我悶得很。我渴望到外面去，渴望工作?！?p> “那就去工作好了，家務(wù)和孩子交給保姆?！?p> “不行，她不肯，她只希望我做個全職丈夫，照顧好家，照顧好她。”
“這也太自私了。”尚小寧脫口而出，說完又有點(diǎn)后悔。女船長待她不薄，把她當(dāng)自己人，她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住在人家，還說人家的壞話。
“其實(shí)她也挺好的，各方面都不錯。找到她也是我的福氣，有多少人羨慕我。她正派，有學(xué)問，經(jīng)濟(jì)條件也不錯，顧家?，F(xiàn)在這樣的好女人不多見，女人都tai hua。像我也沒學(xué)什么東西，從小成績又不好，不過，漂亮的人總是有人要的?！?p> 沒出息！尚小寧想著，一個大男人靠相貌娶老婆，真是頭回聽說。也難怪，夫妻間總是要達(dá)到某種平衡，要么是旗鼓相當(dāng)，要么是金錢、地位和相貌的交換。這也就不奇怪了，她尚小寧要是找個花一樣的白癡男人也找得到，但她不愿意。
吃過飯，尚小寧趕緊收拾桌子，洗碗，把溫碧玉感動得什么似的，“你真是個好女人?！?p> “是嗎？”尚小寧笑了起來，“這算什么？我在家什么都做，和你一樣?！?p> “我家她什么都不做，有點(diǎn)大女子主義?！?p> “我以后來好好開導(dǎo)她，女人嘛，哪能什么都不做呢？”
洗好碗，倆人又坐到沙發(fā)上聊，還沒聊幾句，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尚小寧以為是女船長回來了，望著門，正要準(zhǔn)備和進(jìn)來的女船長打招呼，結(jié)果來的是個花枝招展的女人。
女人見到尚小寧顯然愣住了，不知道進(jìn)好還是退好。尚小寧回頭看看溫碧玉，溫碧玉的臉騰地紅了，局促不安的樣子。尚小寧明白了，果不出她所料，這樣的年輕美貌的男人會守得住一個老女人？不出事才怪！她又為船長鳴不平起來，想得起來找這樣一個嫩男人，那樣對他好，結(jié)果全不知他在背后卻是這樣。這不和人家bao er nai一樣？老頭子不在家了，er nai就和qing人you hui。女船長啊，女船長，你怎么也和那些老頭子一樣犯傻呢？er nai靠得住嗎？xiao bai lian靠得住嗎？
進(jìn)來的這個女人，一定是一個可以滿足男人心靈空虛的女人。尚小寧想到自己的婚姻。Hu li jing！她不由得怒火中燒，好象這個女人就是那個gou yin她丈夫的hu li jing一樣。
女人叫肖天鵝。這時，她經(jīng)過片刻的調(diào)整后，倒大大方方地進(jìn)來了，“家里來客人啦？你家鑰匙怎么在門上沒拿下來？”然后又朝尚小寧笑笑說，“我是他家鄰居，過來坐坐。”
“哦，”溫碧玉立刻明白了肖天鵝的意思，馬上接過話說，“我剛才出去回來忘了拿下來?！?p> 但他顯然是在說謊。他的聲音空洞而干澀，而且音調(diào)提高了半度，這就是說謊的特征。尚小寧就是根據(jù)這個特征而斷定她自己丈夫shuo huang的，而事實(shí)上她丈夫就是在shuo huang。一個人為什么要shuo huang話呢？比如沒去一個地方說去了，去了一個地方又說沒去，他必然是要隱藏什么，而一個男人什么事不可以對妻子說呢？尤其是對她這樣一個好妻子，那就是他有另一個女人！因?yàn)檎煞蛟诩依锸亲杂傻?，無論到哪里去，交什么樣的朋友，花多少錢，她都從來不過問，所以丈夫沒有任何一件事有必要瞞著她。
也許尚小寧根本就不該做個賢妻良母，這樣的教育hai si人，她就是在這樣正統(tǒng)的教育下，立志做個好女人的。也許她真應(yīng)該對丈夫嚴(yán)加看管，搜走他身上所有的錢，不讓他離家一步，他要不從就和他沒完沒了地拼命。那些怕老婆的男人，家里不都有這樣一個hu jiao man chan的mu lao hu？那些男人有多乖？唯一的心愿就是老婆別吵，過個安心的日子。她雖然很同情那些男人，但男人就是個xia liu pei，不這樣不行，她現(xiàn)在知道了這一點(diǎn)，但遲了，她已經(jīng)失去了她的丈夫。
肖天鵝還沒靠近，一股刺鼻的香味就飄了過來。
這女人簡直就是交際花，一頭烏黑卷屈的頭發(fā)，臉上化著淡妝，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衣著十分得體。如果沒有di yi地去看她，她應(yīng)該是很漂亮的，像香港的超級美女章小蕙。除去年齡不說，她應(yīng)該是和溫碧玉很般配的。
“來，坐坐，我去倒茶?！睖乇逃窕呕艔垙埖嘏艿綇N房去了。
尚小寧沒好氣地不去理肖天鵝。女人很難和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交朋友，更何況尚小寧的丈夫就是被這樣的hu li jing給guai pao了？這兩種敵意讓她義憤填膺。可jiao ji hua并沒有介意她的態(tài)度，而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對她很欣賞的樣子，又很親切。不知是真的欣賞，還是因?yàn)樗齺韙ou qing，被抓了個正著而討好于她。
“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品位的女人。單單就憑這發(fā)型和服裝?！?p> “??？”
同樣是這身服裝，女船長就那么反感，可這個女人就很欣賞。這下輪到尚小寧局促不安了，她臉紅了，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這是很普通的衣服啊。女人是經(jīng)不住夸獎的，她當(dāng)初就是聽信了丈夫的甜言蜜語后，才向他投降的。
尚小寧想起了自己有好多日子沒有照鏡子了，也沒有打扮，頭發(fā)亂蓬蓬地胡亂扎在腦后，臉上什么也沒抹。她已經(jīng)忘了她是個女人了。美容的失敗讓她差點(diǎn)想死，都不敢見人了，現(xiàn)在她竟然得到了這位超級美女的賞識。尚小寧以為自己聽錯了，心虛得不行，但她寧愿自己聽錯了。
尚小寧對她所有的敵意立刻土崩瓦解，女人并不是對比她漂亮的女人有di yi，而是對比她漂亮，又瞧不起她的女人有di yi。如果比她漂亮的女人覺得她漂亮，那么什么di yi就都沒有了。尚小寧第一次有了這種體會。
“不是我批評現(xiàn)在的女人，她們太隨便，太不拿自己當(dāng)人，沒幾個會打扮的?！?p> 溫碧玉已經(jīng)端出了茶來，遞給了肖天鵝。同時又低低地對她說，“我太太出?；貋砹??！?p> “我知道，我看她出去的，打高爾球去了。嗨，不過她不在家也沒關(guān)系，這不是還有個女人嗎？女人跟女人話更多?！?p> “就是。”
“同一性別的人在一起更有得談?！?p> “嗯?！鄙行廃c(diǎn)了點(diǎn)頭。
“你在哪里工作？”
“我本來開個小店。”
于是尚小寧就把自己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女人容易對人產(chǎn)生好感，一有好感，就會把什么事都說出來。她都忘了她剛才的憤慨和正義感，忘了這女人是來找女船長的丈夫si tong的。她倒過來還把她當(dāng)成了朋友，就因?yàn)樗p識她！
“你呀，真是太chi qing，犯得著嗎？三只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怕找不到？你怎么就盯著他一個，別的都看不到呢？還為他死，真不值得。你要知道，人生是多么美好，我們還沒享受夠呢，怎么要去死？”
肖天鵝架起了二郎腿，從懷里掏出了一盒莫爾煙，翹著蘭花指，從里面抽出了一支。溫碧玉馬上拿起打火機(jī)，給她點(diǎn)上了。溫碧玉現(xiàn)在底眉順眼地插不上話。相比之下，肖天鵝到有一股豪氣，像女中豪杰，又不失女人韻味。不像女船長，太男人化了；而這丈夫，又太女人化了，讓人看了直惡心。
“是啊，我那時還沒這么開通，現(xiàn)在我也不死了。”
“你還不開通？都整容了，夠新潮的，夠大膽的。就我這么時髦，想過整容，也還沒行動呢?！?p> “你這么漂亮還要整容？我那還不是一時之氣，被逼的?！?p> “漂亮，人都有對自己不滿意的地方，都想達(dá)到十全十美的境界。你呀，除了感情上放不開，樣樣都好?！毙ぬ禊Z又對尚小寧從頭到尾看了一邊，“你哪要整什么容？這不好得很嗎？天生麗質(zhì)?！?p> “真的？”尚小寧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我以前也是不丑，不然老公怎么會追我？”
“我還沒見過有你這么漂亮的女人。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樣子，起碼你現(xiàn)在給我的就是漂亮的感覺。”
“真的嗎？”尚小寧的眼睛里充滿了疑惑。
“難怪你的老公要變心。人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絕色美人，而在乎是不是把自己當(dāng)作絕色美人看。不過這要有個大的前提，就是相貌還過得去。丑八怪要是這樣了，就會被人笑掉大牙。盡管如此，認(rèn)為自己漂亮的丑人，還是比認(rèn)為自己丑的人要漂亮得多。是不是這樣？哈哈哈哈……”
“嘿嘿，這倒也是?！鄙行帩M臉的尷尬，因?yàn)樗F(xiàn)在已經(jīng)淪為丑人了，要丑人自信是很困難的。
“你從來都沒認(rèn)為自己是個絕色美人嗎？”
“沒有。從來就沒有過，現(xiàn)在就更沒有了?！?p> “你看你呀。”那女人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你簡直就是埃及艷后嘛。”
“什么埃及艷后？”
“古代埃及有個女王，非常漂亮，后來嫁給了愷撒大帝?，F(xiàn)在人一說東方美女，就把她說成埃及艷后；說男人漂亮就說他像潘安、宋玉?！?p> “我像埃及艷后？”
“什么不像？你看，鼻子高高的、古銅色的皮膚像緞子一樣光滑、單鳳眼、xing gan的嘴唇、蓬松的頭發(fā)。難道你就不照鏡子？”
“不照，我照鏡子？還照什么鏡子，這張臉我想起來就怕。我現(xiàn)在只想過過一般的日子，忘掉這張臉。你這是安慰我吧？怕我難過?！?p> “你呀，哼！我非要你照照鏡子。”肖天鵝站起來，把煙放在煙灰缸上，然后像拖死豬一樣，拖著尚小寧就往衛(wèi)生間走；尚小寧也像死豬一樣賴著不肯走。
“你就饒了我，求求你?！?p> “不行，你非要看上一眼，如果不像我說的那樣，你就打我，罵我，我都認(rèn)?！?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尚小寧只好硬著頭皮隨肖天鵝進(jìn)了衛(wèi)生間，但她站在鏡子面前低著頭，還是不敢看。
“你給我看。”肖天鵝把尚小寧的頭扳起來，強(qiáng)迫她看著鏡子。
尚小寧不得不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還真嚇了一跳。鏡子里的自己確實(shí)如肖天鵝所說的那樣。鼻子怎么不歪了呢？一大一小的雙眼皮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以前的丹鳳眼；植的眉毛、睫毛也都掉了；下頜角可能根本就沒磨，因?yàn)槟樞瓦€是原來的樣子；海邊的太陽把全身都曬黑了，所以臉上醬油樣的顏色也被掩蓋了；人也胖了。她一貫瘦得皮包骨頭，不長肉，在老依母家住一陣子，竟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