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委屈,是羞辱
次日,竇錦昭一早起來,先擬了回門的禮單,和上一世相比,這禮單的份量減少了至少十分之八九,數(shù)量雖然不少,但多是一些尋常的吃食茶酒。
并非是竇錦昭想為國公府節(jié)省,而是這回門禮要從她的嫁妝里出。
到了萱草堂的時候,才進(jìn)院子,她就聽到了太夫人咳嗽的聲音。
太夫人的病眼下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就好比一個人登山,眼看到了山頂,最后發(fā)力的關(guān)鍵階段,要么一鼓作氣上去了,如果泄氣,就是一泄到底。
母子倆正在說話,是關(guān)于竇妙錦的,太夫人很為難,“錦昭是個很好的孩子,這一年來待我十分孝順,國公府北打理得也很好。若是還有別的選擇,我也不想這樣傷她的心。既是她的親妹妹,又是平妻,不管哪樣,都叫人沒法接受的?!?p> 陸長淵想到竇錦昭淚流滿面的樣子,心里也隱隱有幾分不忍,“母親,皇后娘娘的病拖不得了,母親的身體也一直沒有好轉(zhuǎn),如果能夠請胭脂劍出面,兒子也不愿如此?!?p> “我這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先前,吳太醫(yī)還說,再用上一個方子差不多就好了?!碧蛉霜q豫了一下,“一定要這樣嗎?一母同胞的姐妹,為了……鬧成這樣,合適嗎?”
陸長淵垂著頭,“母親,妙錦對我用情至深,我也實在不想傷她的心。”
太夫人到底心疼兒子,道,“一會兒,我來和錦昭說吧,你今天好好陪她回門,不要把人惹生氣了?!?p> 陪太夫人用過早膳,見太夫人借準(zhǔn)備回門禮的理由讓陸長淵回避,竇錦昭就知道,太夫人要和她說什么了。
“乖孩子,你來我這里坐?!碧蛉藸科鹆烁]錦昭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側(c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沉默了好久,才語氣沉痛地道,“你妹妹妙錦,長淵和你說了吧?”
竇錦昭點(diǎn)頭,“國公爺說要娶二妹妹為平妻,母親,平妻只是那些沒有規(guī)矩的商戶人家想出來的不合禮數(shù)的東西,咱們這樣的權(quán)貴門第,怎么也有平妻呢,豈不是讓人笑話?”
“是這樣?。 碧蛉藝@息道,“要我說,若果真弄個平妻出來,往后定國公府在這都城里頭,哪里還有顏面見人呢?”
竇錦昭看著太夫人的臉,她在想,前世,若婆母在,她是不是就不會到那步田地?
她還是想辦法把太夫人的咳疾治好吧,這一世,她費(fèi)了不少心思,太夫人的身體也得到了很好的調(diào)養(yǎng),應(yīng)是比前世要多活兩年。
雖婆媳做不成,但這份情意,她還是想好好珍惜。
“只是,錦昭,她是你妹妹啊,和你還是雙胞胎的妹妹。”太夫人握住了竇錦昭的手,“若讓她做妾,你的臉上也同樣不好看。況且,你妹妹幫皇后娘娘請到了胭脂劍治病,這是多大的功勞??!”
竇錦昭聽懂了其中的意思,這樣大的功勞,便是做平妻都委屈了竇妙錦。
她想多了,自嘲一笑,“母親說的是,我姊妹二人給國公府添麻煩了?!?p> 太夫人一向就是很欣賞竇錦昭,她總是很上道,知道她明白了,很高興,讓人將一對羊脂玉的鐲子拿過來,往她纖細(xì)的手腕上套,
“我也知道,這事上你受了委屈??稍蹅冏雠说模哪懿皇芪?。要說啊,真正歡喜的日子也就是在閨閣中的時候,嫁了人,到了婆家,不管公婆夫婿再如何疼你,該受的委屈那是半點(diǎn)兒都不會少的?!?p> 我和我兒子心里都很疼你,但該你受的委屈,我們也不會讓你少受。
竇錦昭縮回了手,頂著太夫人不悅的目光,“母親,娶竇妙錦過門還做平妻,這不是委屈,而是羞辱。這一年來,我在國公府有何不妥之處嗎,是待長輩不孝,還是對平輩不悌,還是府里沒有打理好?
我自認(rèn)為也沒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夠妥當(dāng)。這鐲子,我擔(dān)不起,母親還是留著,將來打發(fā)竇妙錦吧!”
太夫人明顯不快了,還從來沒有人違逆過她,將鐲子扔給了嬤嬤,“錦昭,你一向都很識大體,很會顧全大局,今天是怎么了?妙錦是你妹妹,我還沒有說,你姐妹二人爭風(fēng)吃醋,把我國公府的臉面都丟光了?!?p> 竇錦昭站起身,嗤笑一聲,“母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我只能保證我是個知廉恥,守規(guī)矩的人,我不能保證別人是什么樣,包括我的夫君。
我是國公府八抬大轎抬進(jìn)來的明媒正娶的大婦,大婚當(dāng)日,夫君出征,一回來連禮數(shù)都沒有周全,就開始張羅娶平妻,我倒是要看看,這滿都城是不是沒有一個講道理的人,是不是覺得我所受的真只是一點(diǎn)委屈?”
太夫人覺得理虧,她沉著臉不說話,回想起來,這一年來,竇錦昭的確沒有一處不妥當(dāng),她孝順,明理,里里外外處理得十分周全。
陸長淵聽到里面起了爭執(zhí),黑著臉進(jìn)來,不滿地朝竇錦昭瞥了一眼,“怎么回事?”
太夫人暫時不想鬧起來,擺擺手,“時辰不早了,你們先去回門,早去早回!”
竇錦昭起身跟在陸長淵身后出門。
陸長婷領(lǐng)著浩浩蕩蕩一群人從外面進(jìn)來,她穿著一身粉紅地蝶戀花紋織金錦的束胸長裙,梳百合髻,兩鬢插著金鑲珠石點(diǎn)翠發(fā)簪,她與陸長淵是同胞兄妹,兩人長相有五六分像,不過陸長婷生得柔順些,桃腮櫻唇,娉婷秀美,性格也十分活潑。
她在陸長淵面前剎住腳步,仰著頭,“哥哥,你要去竇家嗎?我和妙錦好久沒有見面了,你帶我一起去吧,我要去找妙錦玩?!?p> 她眼里一向沒有竇錦昭這個嫂子,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陸長淵也沒有察覺出哪里不妥,皺眉道,“我陪你嫂嫂回門,你跟著去成何體統(tǒng)?你要和妙錦玩,你自己約她去?!?p> “她最近都好忙,沒有時間搭理我,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跟著你一起去?!?p> 她朝竇錦昭瞥了一眼,眼中掩飾不住的厭惡,“竇錦昭,回門一定要是今天嗎?你自己一個人回門不行嗎?”
她扭頭拉著陸長淵甩手耍脾氣,“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我就今天要去,讓竇錦昭改天自己一個人去?!?p> 論起來,陸長婷與竇錦昭同齡,只小兩個月,兩家又是這樣的關(guān)系,從小,都城里的人就喜歡把兩人放在一起比較,竇錦昭過目不忘,陸長婷蠢笨如豬,竇錦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陸長婷只些許認(rèn)得幾個字,學(xué)什么都學(xué)不會。
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陸長婷這張臉還有看頭,但竇錦昭明媚嬌艷過人,走到哪里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diǎn),反而將陸長婷襯托得好似個丫鬟。
曾經(jīng),竇錦昭怎么巴結(jié)陸長婷都沒用,只差把她供起來了,前世,過門之后,竇妙錦的嫁妝銀子,幾乎有一半都用在了陸長婷身上。
重生之后,竇錦昭看陸長婷就好似空氣。
陸長淵看看竇錦昭,又看看自己妹妹,煩得不得了,“你和婷婷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