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聘禮
永嘉十八年，秋十月，皇帝下旨，賜婚陸長淵和竇家二姑娘妙錦，“竇氏妙錦，賢良淑德，人品貴重，宜家宜室，堪為定國公平妻，珠聯(lián)璧合，永結(jié)同心……”
宮里的內(nèi)侍來宣旨，整個定國公府喧鬧起來，換大妝，擺香案，張燈結(jié)彩，熱鬧不已。
陸長淵三叩九拜后，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圣旨，得償所愿，也很是歡喜，“公公稍留，且喝杯茶再走！”
內(nèi)侍從管事的手中接過荷包，掂了掂，比平時少了不小份量，心里有數(shù)，不動聲色，“國公爺大喜當(dāng)頭，改日，咱家再來討一杯酒水喝?！?p> 太夫人眼尖，待公公走后問管事，“適才那荷包里頭是多大的銀錁子？”
管事瑟縮不已，“回太夫人的話，是五兩的銀錁子?！?p> 太夫人怒叱，“糊涂，但凡能得這樣差事的，哪一個不是宮里有頭有臉的，你竟然敢如此怠慢！”
管事噗通跪在地上，“太夫人息怒，是小的辦事不力，請?zhí)蛉怂∽铮 ?p> 太夫人管過中饋，知道一般情況下不會出這種問題，問道，“你是按例來的，但這件事明顯與例不合，你沒有請示主母？”
管事磕頭，“回太夫人的話，小的命人去問過夫人，夫人說府上沒有先例，命小的問國公爺，國公爺一直忙，最近也不在府上，小的只好擅自做主，循例封了五兩銀子?！?p> 太夫人冷哼一聲，起身回萱草堂的路上，陸長婷湊到太夫人跟前，“母親，這分明是竇錦昭失職，她一向會辦事，我就不信，她沒有主意非要問哥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p> 太夫人也正有此意，吩咐道，“錦昭呢？讓她來見我！”
竇錦昭正坐在窗前看落霞鼓搗花瓣，她的手白皙，指骨細(xì)長，宛如羊脂玉雕的藝術(shù)品，丫鬟們一向都很愛惜這雙手。
天氣很好，秋高氣爽，落霞摘了院子里的丹桂給她染好看的指甲殼。
太夫人的人過來了，聽傳，竇錦昭換了一身衣裳，讓秋水陪著她過去。
今天，萱草堂的人不少，二房和三房的兩位嬸娘，幾位妹妹，陸長婷，還有一直寄居在定國公府的表姑娘姚桃枝也都在，竇錦昭過去給幾個長輩行了禮，太夫人要給她立規(guī)矩，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給她賜座。
“你說，我哥哥娶平妻，以前府上沒有這個先例，你連給來宣旨的太監(jiān)打賞都打賞錯了，你是不是存心得罪宮里人？”陸長婷先發(fā)制人，質(zhì)問道。
竇錦昭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長婷，這話是母親讓你問的嗎？”
太夫人沒想到，竇錦昭的態(tài)度如此強硬，她很不高興，也毫不遮掩，“老大媳婦，這話，是我讓長婷問的?！?p> “既是母親問的，我不敢不回，別說定國公府沒有娶平妻的先例，就是滿都城的權(quán)貴人家也都沒有這種先例。如果母親讓我管這事，就先敲定好章程，要不然，后邊那么多事，我也不知何道該如何定奪?！?p> 姚桃枝厭惡地朝竇錦昭橫來了一眼，“表嫂一向能干，怎么會連這種事都不會辦了？虧得姨母還總夸表嫂好?！?p> 姚桃枝從小沒有母親，太夫人高氏擔(dān)心她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艱難，接到了定國公府，她從小對陸長淵情根深種，奈何陸長淵與竇錦昭有婚約，她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埋藏在心底。
誰能想到，陸長淵現(xiàn)在要娶平妻，竇錦昭還真是好手段，自己不能生，就想辦法把妹妹嫁過來，非要生個有竇家血脈的，存的什么心！
竇錦昭只當(dāng)她是放屁，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人微言輕，她還不放在眼里。
場面有些尷尬，竇錦昭渾然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太夫人只好道，“家里的中饋是你在掌持，眼下這樁親事自然是要你來操持，錦昭，都不是外人，妙錦是你妹妹，長淵是你夫君，又是御賜的姻緣，除了你也沒別的人可以操持得好了?！?p> 竇錦昭笑道，“母親，我不怕受累，我就是怕壞了規(guī)矩，凡事要定個章程，我照著做就沒問題。這聘禮該備多少，酒席開多少桌，是照著娶嫡妻的體面來，還是以納小的規(guī)矩辦，母親，我年輕，身份又尷尬，實在是不好拿主意。”
她還以為太夫人是真的把她當(dāng)女兒看呢，不談前世，這一年來，她盡心盡力為太夫人治病，調(diào)理身體，誰知，換來的就是現(xiàn)在這份心腸。
竇錦昭和一干婆子媳婦丫鬟們一樣站在地上，體面全無。
秋水看得怒火中燒，主子是誰，竟然在這里被這老虔婆磋磨，簡直是豈有此理！
“比你當(dāng)年成親的時候稍減就行了?！?p> “不知減多少？”
“減個一成，總不能越過了你去?！碧蛉藫P了揚下巴，定國公府又不是拿不出銀錢來，只減一成，是要讓竇錦昭好好瞧瞧，做了人家的媳婦，就不要想著不受委屈。
她今日，就是在壞定國公府的事。
竇錦昭看在眼里，心頭冷笑，“當(dāng)日，國公爺來竇家下聘，聘禮是一萬兩銀子，若是減一成的話，那這次的聘禮就要九千兩銀子，母親，公中如今只剩下兩千兩銀子，還要拿三百兩銀子出來還先前借的印子錢息錢，只剩下一千七。
眼看就要做冬衣，又是一大筆開銷，所以這聘禮，恐要母親動用您的私房了！”
她知道太夫人并沒有多少私房錢，她過門之前，太夫人經(jīng)常用私房錢貼補家用。
陸長婷驚呼一聲，“你說什么，你說我們沒有冬服穿？竇錦昭，你還是不是人？你掌中饋這么久，公中虧空成這樣，你就沒有責(zé)任嗎？”
竇錦昭一抬手，她園中的丫鬟將一個檀木箱子抬了進來，“所有的賬目都在這里，公中以前如何，現(xiàn)在如何，一查就清楚，我沒有動過公中一兩銀子，我過門一年我的丫鬟，還有我，不曾領(lǐng)過府上一錢銀子的月例。”
太夫人一聽，火冒三丈，“敢情你從過門就想到會有今天？錦昭，我自問對你不薄，這節(jié)骨眼上，你如此不識大體，簡直是令我太失望了?！?p> 大房是庶出，一直跪舔二房，伯娘孫氏道，“錦昭，你嫁妝銀子可不少啊，長淵娶的又不是別人，是你妹妹，你拿點銀子出來當(dāng)聘禮，橫豎這肥水也沒有流到外人田里去，何必這么小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