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禮這次沒再回復(fù)。
直到時間過去許久、余幼笙以為男人早已睡著,耳邊才傳來模糊不清地低低一聲:
“……后來,她不記得我了?!?p> 他卻戒不掉了。
兩人凌晨兩點半才離開醫(yī)院,季宴禮體溫還有三十八度五。
余幼笙想勸他留院查看,男人卻堅持要親自開車送她回去,她又困又累實在說不動,最后還是上車。
阿斯頓馬丁停在樓下,余幼笙推門下車,余光見季宴禮在低頭找東西。
她困的頭腦不清:“需要幫忙嗎?!?p> 男人目光停在她身上外套,最后只笑了笑:“沒事,你回去吧,晚安?!?p> “晚安?!?p> 睡眠時間太短,第二天余幼笙險些醒不來,鬧鐘幾次響起又被她摁斷,最后還是肖意推門進來。
見她睜不開眼,肖意也不再提慶生計劃:“今晚下班我給你做頓好吃的,吃完你就趕緊去補覺?!?p> 余幼笙將泡好的黑咖啡一飲而盡:“抱歉啊,答應(yīng)出去玩的?!?p> “說什么呢,給你打好車了,等下上車瞇會?!?p> 出門前,余幼笙拿起椅背上昨晚忘還的男士外套,卻見口袋里滑出一只白色手機。
她眼疾手快接住,反應(yīng)過來這是季宴禮的。
余幼笙微微皺眉。
沒記錯的話,男人昨晚用的是黑色手機,但初次見面要她聯(lián)系方式時,用的卻是白色。
余幼笙用自己手機撥通季宴禮號碼,果然見白色手機屏幕亮起。
私人工作各用一部手機很正常,問題是她該怎么歸還。
到學校后,余幼笙找到記錄家長聯(lián)系方式的檔案,撥通第二欄的另一串號碼,幾次都是無人接聽。
是生病還沒好么。
她不由開始擔心,幾次課間強撐著困意重撥,結(jié)果都是未接。
午休吃飯時,連搭班齊楠都看出她心不在焉,關(guān)切道:“你還好嗎余老師,黑眼圈這么重?!?p> 余幼笙笑著說沒事,沒胃口就先回到辦公室,準備趴在桌上小憩一會,又接到母親電話。
于梅語氣疲憊:“幼笙,今天是你生日,媽媽這兩天太忙,給你卡里打了兩千塊,你給自己買點東西?!?p> 余幼笙隱隱猜到后半段:“謝謝媽。”
母親連連長嘆:“你弟弟中午又燒起來,下午還要去醫(yī)院打針,真不知道該怎么請假了,誒?!?p> 聽出母親話中意,余幼笙主動道:“需要我?guī)兔帷!?p> “你兩點過去就行,”于梅立刻接話,滿意夸贊道,“果然還是養(yǎng)女兒好,小澤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都要燒高香?!?p> 果然是有事才找她;
余幼笙自嘲一笑:“沒事?!?p> 母女之間再無話可聊,她掛斷電話深吸口氣,發(fā)現(xiàn)剛才收到一條陌生人短信。
【186xxxx0314:我是季宴禮,方便通話嗎】
高懸的心終于放下,余幼笙回撥電話,接通后聽男人解釋:“抱歉,上午在開會,才看到未接電話。”
“沒事,你身體好些了嗎,”余幼笙想起正事,“你手機和外套在我這里,我該怎么還給你?!?p> 她話音剛落,就聽那邊響起吵嚷聲:“陳秘書和我說你昨晚燒到40,居然還來公司,牛啊兄弟.....”
話音剛落,就聽砰的關(guān)門聲,隨后是季宴禮淡淡回復(fù):“看你時間方便?!?p> 余幼笙總覺得剛才的男聲耳熟,想起男人昨晚高燒未退:“你還要去醫(yī)院嗎,我下午要待到四點半,不麻煩你多跑一趟。”
季宴禮沉吟片刻:“那就四點半,我來找你?!?p> 糖尿病緣故,余幼笙平日作息十分健康規(guī)律,冷不丁熬夜又睡眠不足,人一整天都渾渾噩噩。
為了陪護許澤,她提前兩小時請假趕到醫(yī)院,很快在急診室看到青年身影。
許澤馬上要參加全國數(shù)奧競賽,病中也不忘做卷子,見余幼笙在他身邊坐下,頭也不抬道:“都說了不用你來?!?p> 話畢從書包里拿出首飾購物袋,遞過來:“生日禮物,給你的?!?p> 余幼笙認得袋子上的手鏈品牌,知道這家最便宜都要四位數(shù)起步,不清楚許澤哪里來的錢。
她婉拒道:“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那我總不能退貨,”許澤一臉不耐煩,“送都送了,不喜歡你就丟掉。”
青年不再理她,余幼笙無奈只得收下,叮囑弟弟不舒服一定喊自己后,拿出電腦備課,昏昏欲睡效率奇低。
將近四點半時,于梅提著保溫桶匆匆趕來,見急診室人多嘈雜而十分不滿:“吵成這樣,病人還怎么休息,早說了該讓你爸托關(guān)系找個病房的?!?p> 女人邊說邊打開保溫桶,盛了碗熱騰騰的蓮藕瘦肉粥給許澤:“臭小子,大清早給你做的飯又一口沒吃,趕緊喝粥。”
看著許澤滿臉嫌棄地低頭喝粥,那一刻,余幼笙只覺得她像是可笑的可憐蟲,永遠在期待幻想中的在乎和關(guān)心。
究竟要多久,她才能坦然接受她從未有過家,才能認識到母親早已有新生活的事實。
---“沒有家的話,那就自己重建一個?!?p> 不知為何,腦海里倏地想起季宴禮溫柔低沉的聲音。
余幼笙收好電腦起身,右手抓緊背包布帶:“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后半句被手機鈴聲打斷,她低頭看熟悉的手機號,接通,聽男人在電話里問:“我到醫(yī)院了,你在哪里。”
“我在急診室。”
“好,我來找你?!?p> 很快,清瘦挺拔的季宴禮出現(xiàn)在大廳內(nèi),視線精準落在余幼笙身上,邁著長腿朝她走來。
在她面前站定,男人開門見山道:“毛毯還在我車上,等下給你?!?p> 說話時,季宴禮目光沒有分毫偏移,儼然沒將旁邊的母子倆放在眼里。
“好的,”余幼笙敏銳感覺到季宴禮雖然在笑,氣場卻低冷,側(cè)身介紹,“這是我媽媽和弟弟?!?p> 于梅再不清楚季宴禮身份,光從氣質(zhì)就看出男人身份不同尋常,收起威風作態(tài),連連點頭問好。
季宴禮仍舊風度翩翩,鏡片后缺乏溫度的黑眸掃過保溫桶,扯唇:“湖藕燉軟酥爛,至少要兩三小時,阿姨好手藝?!?p> 說完也不等女人回應(yīng),男人再度轉(zhuǎn)向余幼笙,伸手接過外套和手機,又是旁若無人的姿態(tài):“今天過生日,有什么想吃的么?!?p> 同為孩子,親生女兒過生日漠不關(guān)心,兒子卻被寒噓問暖。
余幼笙怎么會不懂,季宴禮是在為她出氣。
眼底泛起點點熱意,她低頭深吸口氣,見母親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知道她身體不好再挑起爭端,簡單兩句告別后,跟著季宴禮去停車場取毛毯。
氣派的阿斯丁馬頓在一眾轎車中鶴立雞群。
余幼笙見兩人馬上要在車邊停下,腳步微頓,沖著男人堅實寬闊的背影輕聲道:“……謝謝?!?p> 只聽滴聲汽車解鎖,季宴禮站停轉(zhuǎn)身看人,將余幼笙自以為掩飾很好的哀傷和脆弱收盡眼底。
幾秒后他輕嘆一聲,還是抬手,很輕地揉了揉余幼笙發(fā)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