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女人的身份
夜色似海,在遠(yuǎn)離京城的心臟地帶有一個城中村,這里就像是被繁華所厭棄的一些不重要的神經(jīng)末梢。
城中村一角,禾月帶著女人走在昏暗的樓道里,還能聽見頭頂早就燒斷了鎢絲的燈泡隨風(fēng)吱呀吱呀的晃。
看著一側(cè)斑駁的墻壁,禾月突然覺得有些窘迫。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來她家,也算是客人了吧……
這么想著,禾月不好意思的舔舔嘴唇,在拉開房門之前,細(xì)聲說:“我家挺小的,你不要介意?!?p> 哪想女人很淡定的“哦”了一聲,站在那里等著禾月開門。
盡管是黑夜,她也沒有摘下她的墨鏡。
禾月回身將鑰匙旋開。十平米的房子眼睛輕輕一掃就能看完,它極勉強的容納了臥室、廚房、淋浴……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理應(yīng)是逼仄的,但禾月把家收拾的很好,所有東西都整理的井井有條,倒是節(jié)省出了不少空間。
其實江少明不止一次嫌棄過這個城中村,他說他只要呼吸到這里的空氣都覺得倒胃口,但禾月就是不肯要他的錢和房子:“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我不想再涉及別的了?!?p> 但這句話換來的是江少明毫不客氣的在她細(xì)白的手臂上留下了烏紫色的大片淤青,最后陰陽怪氣的撂下一句:“醫(yī)藥費自付,不然我怕你心里不舒服?!?p> 江少明不明白禾月,對她而言小小的十平米卻是她唯一可以把自己藏起來的地方,是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在這里發(fā)泄自己所有的小情緒。
隨著摁下的開關(guān),房內(nèi)暖黃色燈光傾瀉,淡淡的玉蘭花香薰,清新宜人,女人沒嫌棄這里的狹小簡陋,反而非常自來熟的在房內(nèi)的自建小茶幾前屈膝坐下:“我想喝橘子味汽水?!?p> 禾月一愣,她怎么知道家里有汽水,而且正好是橘子味的?
雖然不明白,但禾月還是答應(yīng)了:“好的,我去給你拿?!?p> 兩瓶汽水被放到小茶幾上,遇熱后瓶身滲出了細(xì)小的水珠,有些冰手,卻也驅(qū)散了禾月心里不安地燥熱,她拉開拉環(huán),灌了一大口汽水,氣泡刺激著五感,讓她忍不住一哆嗦。
可面前的女人沒有第一時間拿汽水,而是歪著頭看著床頭擺放的一張照片,那是禾月的房內(nèi)唯一的一張合照。
注意到她的視線,禾月歪過半個肩膀擋住了照片,單刀直入的問:“兇手是誰?”
“你可真直接?!彼闷鹌_拉環(huán)只聽“戚”的一聲,女人笑著反問,“你覺得是誰?”
禾月不自覺抿起了唇,女人調(diào)侃:“如果我說是照片上那兩個女孩中的一個,你會怎么做?”
禾月呼吸一滯,順著她的視線扭頭看過去,床頭照片上三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彼此簇?fù)碇粗R頭,臉上是肆意燦爛的笑容,不施粉黛卻是青春最美好的樣子,一時讓人挪不開眼。
她們……她們有多久沒見了?
自十年前兇殺案之后,三個人默契的斷了聯(lián)系。
“你……會殺了我嗎?”
突然一股熱氣噴在脖頸間,激起禾月一身雞皮疙瘩,她猛地回頭,女人又安之若泰的端坐了回去。
“你到底是誰?”禾月厲聲質(zhì)問。
兩人對視著,氣氛變得微妙起來,禾月神經(jīng)緊繃,偷偷去摸壓在蒲團下的一把小刀。
“把刀拿出來吧。”
女人幽幽開口,禾月的動作頓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從一出現(xiàn)就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女人低頭輕笑一聲,緩緩抬手摘下了墨鏡,在禾月的灼灼目光下,居然露出一張和禾月一模一樣的臉!
不,也不完全一樣,對面的“禾月”臉上明顯流失了很多膠原蛋白,連眼角都多了不少魚尾紋,而那雙清澈深眸變得淡漠又滄桑。
怎么會……
禾月害怕的整個人往后倒去,瑟縮著不斷后退,高聲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
“還看不出來嗎?”女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輕描淡寫的說著一件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我就是你啊。”
“這太荒謬了?!焙淘孪乱庾R否認(rèn),揮手想讓女人走開,卻反被女人一把抓住了纖細(xì)的手腕,扯掉了她的手表,一道道疤痕觸目驚心。
難以啟齒的傷疤就這么被暴露開來,禾月失聲尖叫:“你到底要干什么!”
女人跟著擼起袖子,將她的手腕完完全全展示在她面前。禾月看著一樣觸目驚心的疤痕驚呆了,因為這些疤痕無論位置、深淺、數(shù)量都一模一樣!
這么荒誕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呆愣之間,她聽見女人說:“禾月,我是來自十年后的你?!?p> 女人讓禾月喊她大禾,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可禾月看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什么話都聽不進去。
她盤腿坐在小茶幾前,考量著大禾說話的真實性,而大禾也沒閑著,輕車熟路的取來藥箱,為江少明留下的傷口上藥。
這畢竟也是她的身體。
“嘶?!?p> 禾月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疼痛讓她回過神來看向大禾。
“兇手是誰?”她執(zhí)著這個問題。
大禾自顧自為她上好了藥,收拾著藥箱:“你不是心里有答案?”
禾月垂下視線:“因為我看見了……”
雨夜,尸體,倉皇的背影,一枚漂亮的發(fā)夾。
“你看見了什么?”大禾語速飛快的質(zhì)問,“看見誰尾隨了陳松?看見誰拿起了板磚?看見誰親手殺死了陳松?……明明什么都沒有,可是江少明說那是林夏檸的背影,你就相信了?!?p> 面對大禾的質(zhì)問,禾月選擇了沉默。
“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談?wù)摰竭@兒,大禾的眼里也蓄起了淚光,“禾月,你口口聲聲說你們是一輩子最好的朋友,可你根本不信任她們,你真的覺得她們想殺了他?!?p> 字字句句,大禾何嘗不是在質(zhì)問自己?
禾月因為緊張而干涸的嘴唇再一次被淚水浸濕,大禾就這么默默看著她。
哭著哭著禾月又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幾乎要岔過氣去:“你知道的不是嗎?”
她白凈乖巧的一張臉,笑起來有些病態(tài),墨色的瞳孔直視大禾,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
“當(dāng)時我出現(xiàn)在那里,不也是為了殺死陳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