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山林間最溫柔的呢喃
半夜醒來,天還未亮。
越舟睜眼看著天花板,耳朵細細聆聽窗外的聲音,天剛吐白,外面靜的可怕。
左右是再睡不去了,越舟沒有開燈,赤腳下地,走到陽臺的玻璃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
他對著外面一抹天光,機械的閉眼再睜眼,好像這樣看清楚的東西就會多一些。
可心急不來。
越舟伸手推開陽臺門走出去,他穿的單薄卻任由風呼呼刮著他的衣服。
哀痛太過,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感知。
就在這時,小小一個人影從遠處跑來。
越舟怔愣半晌,在分辨出人的瞬間,喉嚨一緊,干澀出聲:“禾月!”
禾月動作一頓,抬眼看去,單薄的少年一身睡衣站在寒風里,正垂眼看著她。
她擺擺手,示意越舟趕緊進去,很快越舟離開了陽臺,緊跟著整棟別墅的燈一盞盞亮起,少年赤腳而來,拉開沉重的門,身后是無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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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熹微的光走在高山墓園的臺階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只是在經過越帆的墓前一起鞠了個躬,便繼續(xù)往前走。
禾月覺得越舟應該先見一見他的母親。
越舟還從來沒有來過后山,這里雜草叢生,稍不留神,斜插出來的枝椏就能劃破人的肌膚。
他就跟在禾月身后麻木的向前走,直到在一片荒蕪的空地停下,他看著面前矮矮的一個小土包,上面只是簡單的用三塊石頭做標記。
心像是一團被泡漲的棉花,死死堵在他的嗓子眼。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越舟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抖得厲害,不只是聲音,還有垂在身側的手,顫個不停。
禾月抿唇,垂首哀悼,算是默認。
“我……”越舟長睫一顫,落下一滴淚,“每年過年、清明、中元、中秋……我都會來拜祭我的父母。”他自嘲一笑,“可原來一次都沒拜對過,好可笑?!?p> 越舟突然大步上前跪了下來,揮開三塊石頭,十指挖進泥土里,瘋狂的往下刨著,淚如急雨,摔進深坑里:“都說我聰明,一個個都說我聰明,其實我是最愚蠢的那個!”
愚蠢的找不到母親的墓,愚蠢的相信明若薇,愚蠢的讓整個越氏搖搖欲墜。
拿慣了筆的手被暗藏在泥土里尖銳的石子劃破,可他卻似乎完全感知不到疼痛。
“越舟?!焙淘逻^來拉他,可越舟卻屏蔽了一切聲音,一個勁的挖。
禾月從沒見過他這樣,遇到所有麻煩都云淡風輕的越舟,就算是面對周宇安的殺心也絲毫不慌亂的越舟,現(xiàn)在紅著眼死咬著唇,滿目水光。
禾月不想哭,可鼻子一酸,淚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她偏過頭不敢讓越舟看見,擦擦眼淚擼起袖子和越舟一起挖了起來。
直到越舟的手指被撞擊而折起,他卻在那一刻才覺得解脫:“找到了?!?p> 禾月幫他把浮土挪到一邊,越舟看見了底下他為明若蘭親自選的骨灰盒。
“媽媽……”
枯林寂靜,偶有鴉語。
越舟這聲呼喚是這片荒山最溫柔的呢喃。
越舟無比溫柔的抱起骨灰盒,小心的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輕輕用臉貼住骨灰盒:“媽媽,我來接你回家?!?p> 禾月就這樣陪著他在這里坐了好久,直到雙腿站的酸澀,越舟才回過神,用哭的干澀的嗓子和禾月道謝:“謝謝?!?p> 禾月想要走上前安慰他,可腳站麻了,身子一矮被越舟扶住。
“越舟,我好像知道明若薇把賬本藏在哪了?!?p> 越舟低下頭看了眼懷里的骨灰盒:“我也知道了?!?p> 他們兩人把挪開的土重新往里填,堆成一個小土包,再跟著原先的樣子把三塊石頭擺好。
禾月就聽越舟說:“明天晚上,我要去參加劉毅光的聚會?!?p> “好,我陪你去?!?p> 其實禾月不需要做這么多的,但是越舟看著她,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也希望有個人能讓他依靠一下。
“走吧?!?p> 兩個人又一次回到了越帆的墓前,只不過這次視線看著的是另一邊明若蘭溫婉的笑顏。
越舟蹲下身伸手明將若蘭的相片擦拭干凈,才咬牙打開了明若蘭那邊的墓蓋。
里面果真躺著一本厚厚的本子!
這是最近最讓人寬慰的消息了。
明若薇將本子用防水袋封著,越舟把它拿了出來,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是他找的賬本后終于有力氣長舒一口氣。
他把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墓里,讓自己的母親重新依偎到父親身邊。
“爸,媽,我一定會把越氏搶回來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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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心醫(yī)院。
“劉院長好?!眱蓚€護士看到劉毅光,快步走過來甜甜的喊了一聲,就為了在劉毅光面前露個臉。
這些日子太忙了,劉毅光有些疲憊,淡淡的扯了個笑,就算是打招呼了。
他一個人往前走去乘電梯,聽到兩個護士轉頭開始議論他。
“他不是副院長嗎?你怎么就喊劉院長了?被凌院長知道怎么辦?”
誰想那個護士一點都不怕:“你傻啊,我問你劉醫(yī)生怎么做的副院長?”
“怎么做的?”
“因為明小姐呀?!彼掼F不成鋼的敲了敲她的腦袋,“難道真靠自己本事???”
“哦!怪不得說工作最重要的就是站對了隊伍?!边@話說得有些酸。
“而且我昨天還看到凌院長給他遞煙呢,你想想,正院長給副院長遞煙,那不就是因為他背后有人嗎?所以啊他當正院長是遲早的事,我們得趕緊拍好馬屁,在他面前露露臉,到時候好讓他關照我們?!?p> “有道理。”
其實這樣的言論在醫(yī)院已經傳了很久,劉毅光知道但他沒管,因為他反駁不了。
他的確是靠著明若薇,靠著坑害越舟,才把自己的恩師拉下馬,坐到了副院長的位置。
原本以為自己升了職,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實際上連個背都挺不直。
劉毅光走進電梯,看著玻璃上倒映著自己連日來為了明若薇奔波的臉,他好像一下子認不得自己了。
電梯到了,劉毅光悻悻的走出去,沒想到在辦公室門口碰到被自己頂了位置的柴進,條件反射鞠躬問好:“柴副?!?p> 誰想到柴進冷哼一聲:“哼,裝什么?”
這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劉毅光。
“就算您不是副院長,也是我的恩師,我一定會尊重你的?!眲⒁愎庹f。
可柴進不吃這一套,只是聽到這話后原本想走的腳步還是掉頭轉了過來:“劉毅光,你知道我對你最失望的是什么嗎?”
“人事調動不是我能……”
“愚蠢!”柴進打斷了他的話,“你說說你為什么做醫(yī)生?你當時找我收你為徒,是怎么和我說的?”
柴進是個老學究,做事古板,不肯變通,在他這里根本不講人情面子,當年劉毅光求了他很久,在他身邊跟了一個多月,這才讓柴進看在他有毅力的份上,才破格收他為關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