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一路疾走，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直到上樓回家關(guān)上房門，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鄭音的手機很舊了，是一款用了五六年的白色國產(chǎn)機，因為摔過幾次，有斑駁脫漆的印記。
她是個很節(jié)省的女孩，考研的費用都是平常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每天晚上只去吃學校食堂一元二角的低價炒飯。
那種用午間賣剩下的白米飯加上剩菜炒在一起的，略微能見到一點菜星，沒有肉，只是深褐色的油。
徐月減肥的時候，曾經(jīng)嘗試吃過一次，結(jié)果半夜就驚醒了，一摸嘴角，就發(fā)現(xiàn)口水流了一臉頰，還打濕了枕套。
于是徐月再不肯去買這種炒飯來吃，但是鄭音一吃就是三年，一點不覺得苦。
用她的話來說，中午在干鍋店里兼職，就已經(jīng)吃過不少肉了，晚上就沒必要再吃那么多。
徐月屏住呼吸，在點開微信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鄭音父母的微信頭像。
鄭音沒給他們設(shè)置稀奇古怪的備注，還是平平常常的“爸”、“媽”。
媽：【我的病又加重了，就為了你的事，今天還吐了血，你是一定要逼死我嗎？我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結(jié)婚。那么好的小伙子，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鄭音：【我很快就發(fā)工資了，我把錢轉(zhuǎn)給你，你去醫(yī)院好好治病，會好起來的?！?p> 媽：【我這個是心病，我想到你不肯結(jié)婚，我心里就難受得很，今天我沒吃藥，不想吃。我就是想看看我死了，你會不會愧疚？】
媽：【你從小就是我一手帶大的，結(jié)果現(xiàn)在你就這么來回報我，我真希望我沒有生下你。算了，我現(xiàn)在也不指望你做什么了，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讓我死了算了?！?p> 鄭音：【媽，我很愛你，你為什么不能體諒一下我？為什么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媽：【我對你說什么了？我就是想讓你結(jié)婚而已，我有錯嗎？人人都要結(jié)婚，就你不結(jié)婚，你是怪物嗎？你打小起，就喜歡跟我爭，爭來爭去有什么用呢？你根本不懂父母的心。】
爸：【你太自私了，一點都不體諒你媽。你媽為你犧牲了那么多，你卻不肯為她多做一點?！?p> 鄭音顯然沉默了很久，幾個小時后才回復：【如果我死了，你們是不是能原諒我？】
鄭父鄭母的話依舊是老生常談：【你死了，我們也不活了?！?p> 樓下人大聲談話的聲音，透過窗戶傳進來，卻像渺遠的喪鐘，一下一下敲打在徐月的耳畔，嗡嗡作響又不大真切。
她心臟揪得死緊，手指僵硬地戳開那個顯示了“草稿”的對話框，那是鄭音留給她的最后的消息。
【對不起，我還是活不下去了。希望我的月月，以后能開開心心地過完這一生，做完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成為你自己最想成為的人。我是個懦夫，現(xiàn)在我要逃了。】
為什么呢？
徐月喃喃自語，為什么不能成為一個壞人，不要去管別人的死活。
當個禍害才是最好的，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好人果然是不長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