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龍在馬路邊像得了癲癇一樣的開始跳舞,我們倆一邊認真的跳,小紅一邊吐槽一邊大聲的笑,說我們倆像兩只觸了電的公雞。這也是我們頭一次看小紅笑的那么開心,那么盡興。
十幾年前的夏天,我剛剛高考結(jié)束。悶熱的天氣夾雜著畢業(yè)和蟬鳴。
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一考完我跟同學在縣城里瘋玩了幾天,又在家昏睡了幾夜。一覺醒來后總覺得悵然若失。高三的緊張感突然消失,整個人就陷入了無限的空虛之中。
一天我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刷著空間,看見了一條高二同學阿龍轉(zhuǎn)發(fā)的動態(tài),大概意思是某酒集團在做一個暑假活動,招應屆高三畢業(yè)生做銷售。無聊驅(qū)使了我的好奇心,我下意識的聯(lián)系了阿龍。
在我印象里,阿龍數(shù)學極好,是那種有數(shù)學天賦的人。為人也很隨和,和男生們也可以各種打鬧。
在QQ上我向他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他說他會跟我一起,于是我打了個電話報了名。很快我也收到了回復,對方讓我到縣一中的附近去面試。我大概掃了一眼地址,接著刷起了空間。
第二天一早我洗了個澡,打算洗掉我這兩天的頹氣。然后套了一件干凈襯衫就去了。我們家在縣南邊,我騎了十幾分鐘的電瓶車才到達縣西邊的一中。在一個小巷子入口的傍邊我找到了這家店,一家普通的煙酒零售店。
從正門進去后我向店主說明了來意,他引我向里走去,原來看似不大的店面,里面竟還有一個二三十平的套間。
套間看起來像是堆酒的地方,但又不全是。中間擺放著一個非常大用于工作會議的圓桌,圓桌的對面已經(jīng)來了一部分人。
我像往常一樣,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開始玩手機。等到人快到齊的時候,一個負責人開始掌控局面。我們后來都叫他易哥。易哥是省里一個一本大學學法律的,畢業(yè)之后來到了這個大型酒企。
點名問到阿龍時,他不在。所以讓我給他打電話催一下。因為阿龍家在鄉(xiāng)下,要坐了不少時間的車才能到縣里。不一會兒他背個雙肩包氣喘吁吁的進來了。
當圓桌坐滿時面試開始了,易哥簡單的介紹了基本情況。之后我們就開始逐一的自我介紹,其實無非就是一些姓名學校以及來這兒的目的之類的。
在這過程中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我初一的女生同學,我對她印象很深刻,也是在那一年我生平第一次跟一個女生打了一架。在她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認出了我,像我熱情的打招呼,但我由于尷尬也只是笑笑作為回應。
之后易哥開始了有關企業(yè)及商品的演講,我一聽就感到很無聊。但他最后說中間提問,答對的人會有獎勵,我就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果然他中間提了一個問題,當大家都在苦思冥想的時候,我用手機度娘了答案并且答了出來。
易哥很高興,說我機靈。當下就給了我一瓶市面上幾十塊錢的酒。我拿著酒看著他們爭搶后面的題目,笑而不語。
由于面試的人比較多,所以一天要面試兩撥。上午我們面試結(jié)束的時候并未出結(jié)果,只是說后面會通知。但在結(jié)束時易哥問我要了我的家庭住址,告訴他之后我心里很高興,認為這次面試八九不離十了。直到九天之后我才知道當我說出這個地址埋下的隱患。
出去后我陪阿龍去到一中附近找了一間房子,是別的畢業(yè)生剛剛搬走騰出來的。雖然條件艱苦了一點,但是非常便宜。安頓好他后我回了家。
我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酒遞給愛喝酒的爺爺,爺爺高興的合不攏嘴。吃飯的時候我把上午的事跟家里說了,還帶著一絲絲得意。
下午易哥就給我和阿龍打電話,說給我們的地點分好了,要我們下午去看看。好像是說除了我們倆還有一個女孩跟我們一組。我們倆自然是很高興。但令我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分給我們的地方極其的遠,當我們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之后,也已經(jīng)被曬的不行了。
我們?nèi)サ臅r候就有一個女孩站在那兒,紅色的上衣,簡單的牛仔裙,一頭黑長的頭發(fā)垂下。湊近看臉有點微胖,雙頰有些微微泛紅。我們倆馬上上去跟她打招呼,我們簡單的介紹之后,我提議叫她小紅。不但因為她穿著紅色的衣服,還因為她名字里也有個紅字。
我們銷售的地方在一個十字路口,我們是第六組,而我們對面的是第五組。本來夏季白酒就很難賣掉,我們還要同對面競爭。我們都感覺很不幸。
我們是被分配到各線下零售店,幫助其賣酒,每賣一箱都有一定的提成。而我們這個店的老板是個老爺爺,我們剛進店跟他抱怨分配的不合適,老爺爺卻告訴我們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去年的這組就沒賣掉幾瓶。我們都有些半信半疑。
但我還是跟阿龍商量,準備以工作地方太遠為理由找易哥調(diào)換地方。當阿龍找易哥說了請求后,不出所料的被易哥拒絕了。給的理由是說按家庭住址分配的,調(diào)換太難。
我們自知沒戲,只好先老老實實的開始著手工作。為此阿龍還特意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整天城南城北的跑。
因為都是學生,所以我們?nèi)齻€之前都沒有干過這方面的工作。當我們把銷售點擺好后,三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該怎么開這第一嗓。
我跟阿龍對視了一下,于是嘗試著喊了幾句,一句兩句三句,越來越大聲,然后我們倆邊喊邊笑。小紅被我們倆的樣子逗笑之后也開始嘗試,雖然很小聲,但也終究還是喊了出來。
之后的幾天里我們與小紅也慢慢熟絡起來,知道了她是王源的粉絲。知道她有個姐姐在縣里一個藝術培訓班工作,知道了她總是很愛發(fā)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們時常喊一會兒吸引路人的注意,時常攔下一個路人嘗試推銷。盡管沒有什么效果,我們還是盡力去試一下。
第二天我從家里帶了個迷你音響,說是為吸引路人,其實是為了聽聽音樂打發(fā)無聊時間。更多的時候是我和阿龍各種閑聊,偶爾小紅在不發(fā)呆時也插上兩句。
但我們倆總覺得小紅在收著,人沒有打開。為了讓小紅盡量融入我們,我和阿龍也會沒事講兩個笑話,或者吐槽一下小紅。但往往是只有在說到王源時她才會滔滔不絕。講一些她追星的糗事。
但她始終很安靜,自己思考著什么,又太不像。直到我們開始錄視頻。
易哥說我們不僅要每天寫工作日志,還要求每組拍攝一個短視頻來表達自己的工作感受。據(jù)說還要同其他組進行比拼排名。
地方不好的我們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就立馬籌劃起來。最終我們決定把三人分別說的一小段話和工作時的一些場景剪輯到一塊。我們還想在結(jié)尾放一個小彩蛋,希望我們?nèi)齻€可以一起跳一段小蘋果。
但小紅害羞不同意,于是我們倆讓她來拍我們跳,接著我和阿龍在馬路邊像得了癲癇一樣的開始跳舞,我們倆一邊認真的跳,小紅一邊吐槽一邊大聲的笑,說我們倆像兩只觸了電的公雞。這也是我們頭一次看小紅笑的那么開心,那么盡興。
錄完了視頻需要剪輯了,但我們沒有人會這個,還好阿龍比較懂電腦一點。我就陪他在旁邊的一個網(wǎng)吧剪了好幾個小時,最后交上去的成品我們都比較滿意。最后在評比中還得了第二的成績。
期間我們也慢慢熟識,我會不時從家里帶一些水果去分給他們吃。有時間的話我還會親自打包一盒水果沙拉帶去,三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吃東西。小紅也帶我和阿龍去她姐姐工作的地方玩,她姐姐還請我們每個人吃冰淇淋。我們一起約定著等這工作結(jié)束一定要一起喝一杯。
當我們歡樂的干滿一個星期之后,不好的消息傳了出來。原先招我們的時候說的是賣掉賣不掉都沒關系,但后來就變味了,可能會根據(jù)銷售情況辭退一些人。這時我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我們一瓶也沒賣出去。
其他小組也都想盡辦法的推銷,賣不掉就向熟人甚至親戚推薦。還有的直接自己買著喝。我們對面的組為了有銷量跟老板講好,無論店內(nèi)店外賣的都算在他們頭上。
我們想不能坐以待斃,就更加賣力的推銷,而且也模仿他們的方式。但最終也只賣掉了一瓶酒。在第九天的傍晚,易哥來了一次,說老遠看見我在玩手機,我解釋說今天輪到我寫工作日志,他只是嘴上說著知道了,表情卻一直很嚴肅。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十天早上我剛?cè)サ戒N售點,易哥的電話就打來了。說讓我去一趟一中的那個套間,我嘴上說著好,心里卻很忐忑。
等我趕到后,發(fā)現(xiàn)并沒有多少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幾個男生。我們幾個等了易哥一會,然后易哥進來后把門帶上了。接著就心情低沉的跟我們說了要辭退我們的消息,我聽了并沒有多大的反應。但我就是有點不甘心。
接著易哥對我們說了一段話,大概意思是他也很難辦,糾結(jié)了很久。加上又有好多人來面試這個,你們也不是干得最不好的。還有一些關系戶是不能動的,于是就只能從銷量少的組來辭。
我在心里想了好多話要說,但最終也只是在嘴邊嘟囔了一句。易哥問我說什么,我苦笑著擺擺手說沒什么,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這個地方。
我去了趟阿龍的住處,跟他說了這件事。他當即就表示要跟我一塊走,我勸了他半天,他還是去跟易哥說了。后來我問他說何必呢,但他卻說是我?guī)銇淼睦響腋阋粔K走。我跟阿龍索性就在縣里玩了幾天。
后來小紅也被分到了其他組,中間我們?nèi)タ催^她一次。再后來到了領工資的時候我又去見了小紅一面,把原本準備給我們這個小組的一頂帽子送給她。她接過帽子沒說什么,一如既往的平靜。
一天早上我在大街上看到了他們組織的廣告游行,一輛輛電瓶車從我眼前飛馳而過,那個跟我打過架的女生認出了我,再次向我熱情的打招呼,我依舊笑笑作為回應。
我好奇又陌生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好像這九天從未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