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太后娘娘?!碧O(jiān)佝僂著身子,身著以銀線錦紋為飾的重紫色官服,黑壓壓的帽檐上好似沾上了許多還未來得及拂去的雨雪,看著十分惹眼。
見無人應話,那太監(jiān)壯著膽子悄悄將頭抬了點兒,偷偷瞧了一眼太后娘娘的眼色,考慮著自己到底要不要觸著太后的霉頭,剛想就此作罷,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殿外還跪在冰天雪地中的皇后娘娘的身影,心一橫,話便說出了口。
“皇后娘娘已在殿外從午時候到現(xiàn)在了,外頭還飄著雪,娘娘身子弱,怕是挨不住多久了?!?p> 太監(jiān)名喚李忠,是當今陛下宮里的老人了,作為家中的第八個孩子,剛滿七歲爹娘就把他送進宮里做奴才伺候主子。算起來,他也是看著陛下長大的,直到一年前,先帝駕崩,太子繼位為陛下,他們這些原先在東宮中當差的奴才的地位和俸祿也跟著水漲船高。
“哀家與陛下難得一敘,哪容得你個奴才多嘴?!弊谥虚g主座兒的太后輕瞇了下眼,戴在手指上的純金護甲頓了頓,已送進嘴半塊的綠豆糕下一秒就被狠狠砸向地面,松軟的綠豆糕瞬間就成了一攤碎屑。
見太后動怒,殿中當差的奴才婢女趕忙跪下,恨不得將頭埋進地底。李忠將樣子做的很足,內心卻毫無波瀾,他是陛下身邊的老人,拿不著他的錯處,太后再是不滿也不能將他如何。
“今兒個御膳房是誰當差,怎得做出如此甜膩之物?哀家遷入建章宮的第一日就吩咐過,陛下與哀家不喜這甜膩之物,怎么?如今這御膳房是不把陛下和哀家放在眼里嗎?”
宮中霎時死一般的寂靜,誰敢在這個時候接太后的口,更何況這綠豆糕可是御膳房特地為皇后娘娘做的,他們也不是第一天在宮里當差,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太后娘娘這是為誰動的怒?
“翠嘴,你來回答哀家?!?p> 翠嘴是太后在新帝登基時送去伺候陛下的婢女之一,雖說是照顧,卻是太后派來時刻監(jiān)視皇帝與皇后的眼線。
“回娘娘,這綠豆糕...是皇后娘娘平日里愛吃的。”翠嘴表面一幅支支吾吾的模樣,像是受到了誰的威脅,身體“怕”的發(fā)顫,一雙眼卻在偷瞄皇帝的神色。
“哦?是嗎?這么說來,倒是我這個做母后的對皇后的關心少了。那倒不如將這御膳房變成這皇后的私廚,曄兒,你覺得母后的主意如何?”太后一把拉過皇上的手,方才四十二的面容上不見一絲皺紋,本就偏大的唇上施了些紅的有些過分的唇脂,笑起來竟讓人頗覺心慌。
“好了母后,此事是朕吩咐下去的,與皇后無關。這綠豆是朝國來的貢品,朕便吩咐著讓御膳房做了些糕點給愛妃們各送了些,想著母后不喜愛著甜膩之物便沒差人給您宮中送?!鄙碇鼽S色龍袍的男人皺了皺眉,卻又很快平復了面上的神色,努力扯出些微笑回握住太后的手。
“還是曄兒考慮的周全。今日也沒見皇后來我建章宮請安呢,既然如此,倒不如請皇后進來,我們母子三人可得好好敘敘?!碧筝p抿了口茶,不緊不慢道。
“宣,皇后娘娘進殿”李公公尖細的嗓音傳入耳,跪在雪地的紅衣女子緩緩抬起頭,眉間微垂,眼角輕揚,猶如桃花初放般的面龐即使已在這冰天雪地中凍的毫無知覺,那份緋紅卻令她看上去更加嬌艷動人,想站起身子,膝蓋卻早已麻木,只得在婢女鹿兒的攙扶下緩緩站起。即便身處這樣的窘境之下,她也絲毫沒有失了身為皇后的大家之風。走入內殿時一如往昔般溫和的同李公公笑了笑,“多謝李公公了?!?p> 李公公看著昭箐如今的這副模樣,又回想起昔日陛下還是太子之時,只得無奈的在心中嘆氣。想當年,兩人兩情相悅,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京中誰人不道一句神仙眷侶。
只是自打太子繼位以來,似乎什么都變了。
自打陛下繼位以來,皇后娘娘淑良賢明,將后宮之事操持的井井有條,可整個人卻仿佛失了靈氣一般,眉宇之間卻再無在太子府時的靈動秀氣。這必是少不了里頭那位的磋磨,如今昭家又恐怕就要背上通敵叛國之罪,沒了昭家做靠山,皇后娘娘日后在這宮中怕是要加更步履維艱了......
只是,這宮中的水遠比想的要深,他們這些當下人的在宮中當差,能保住自己的腦袋已是萬分不易,眼睜睜瞧著陛下與皇后娘娘二人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即便心里再不是滋味,又能如何呢?
李公公默默嘆了口氣,悄悄跟上昭箐,提點了句:“太后娘娘也在里頭呢,方才動了好大的氣,您進去可得當心著些?!?p> 昭箐聞言,愣了愣,又沖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身后的貼身侍女鹿兒,只見那侍女從袖口中掏出了一袋鼓鼓囊囊的賞銀快速遞到李公公手中,沖他行了個禮,就連忙跟著主子走入內殿深處去了。
瞧著主仆二人的背影,李公公楞在原地,掂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心里卻不是滋味的很。
洛珩Luo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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