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不識好歹
大乾朝，太和殿。
煦色韶光穿窗而過，灑落滿床明媚。
剛下朝的御極帝，頭戴金玉冕冠，身著玄黑繡金龍紋帝王冕服，氣勢威嚴(yán)的立于床前。
十二珠玉冕旒下，御極帝看著依舊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沈清棠，一絲不悅忽而掠過狹長鳳眸。
“昨夜至今，她為何還是昏迷不醒？”
一直待命在太和殿的院判高太醫(yī)，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
“回稟皇上，姑娘她脈弦而澀，本就生有氣虛郁滯之癥，昨夜又因落水引得葵水提前，驟然失血過量方才導(dǎo)致昏迷至今，待到微臣再施針一次，很快便能醒來?！?p> 帝王鳳眸微斂，高太醫(yī)心下一個哆嗦，十分利落的開始二次施針。
皇上他雖然什么都沒說，可他眼中的淡漠之色，卻一字不落的全然表述。
若是未醒，他得告老還鄉(xiāng)，至于是否能全須全尾，那就得看他本事如何……
高太醫(yī)心里苦，但是高太醫(yī)不說。
……
在皇上的死亡凝視之下，高太醫(yī)將沈清棠的頭頂扎成刺猬。
如此模樣，倒是越發(fā)顯得她如瓷娃娃般精致易碎。
御極帝張開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隔空虛覆在沈清棠臉上，她的臉是這般小巧玲瓏，仿佛他能輕而易舉便可將之摧殘……
嘖～脆弱的不堪一擊。
御極帝劍眉輕挑，“太常寺漢贊禮郎沈淮安之女？”
江全躬身，應(yīng)道：“正是?！?p> “經(jīng)奴才查實，沈淮安大人與禮部郎中李明淵大人是翁婿，今年秀選沈姑娘能參加，亦是受李大人舉薦的緣故，方能同承露殿李常在一同入宮參選。”
只可惜，本應(yīng)在殿選大放異彩的沈清棠，卻因殿前失儀被貶為宮女。
有江全在，本被御極帝遺忘的一段記憶，再次深刻的浮現(xiàn)于腦海之中。
“原來是她——”那只臟兮兮的小花貓。
果然是個笨的。
若非遭人暗算，又豈會殿前失儀，以至于被他貶罰為奴。
御極帝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鳳眸幽沉，饒是自詡他肚中蛔蟲的江全，也猜不透他此時心中所想，只安靜的隨侍在側(cè)。
過了許久，高太醫(yī)將沈清棠頭頂銀針取下，又覆上帕子替她仔細(xì)把脈，摸清手下脈象不由得松了口氣。
高太醫(yī)抹一把額頭虛汗，雙膝跪地隱含驕傲道：“回皇上，姑娘脈象平穩(wěn)已然無礙，一盞茶后便能自行蘇醒?！?p> 這院判之位，還得是他！
知道沈清棠很快便能醒來，御極帝嗯了聲，高太醫(yī)便由江全送了出去。
內(nèi)殿人走一空后，御極帝在床邊坐下，怎么也無法將眼前這張神妃仙子般姝艷精致的臉，與殿選那日花貓似的臉相關(guān)聯(lián)。
翊兒的救命恩人，朕允她自行討賞，卻是不知會跟朕索要何物？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亦或著是自抬身價、一步登天？
宮女……確實不妥。
御極帝垂眸輕吟，“姿顏姝麗，華色含光……”
姝美人？
甚妥！
江全回來時，便清晰的感知到自家主子心情頗好。
他看一眼沈清棠，發(fā)現(xiàn)她鴉羽般纖長卷翹的眼睫在輕輕顫動，不由得輕叫起來。
“皇上，沈姑娘她醒了?！?p> 這……是哪？
沈清棠意識漸清，轉(zhuǎn)頭就對上一雙戲謔含笑的狹長鳳眸。
龍章鳳姿，矜貴冷雋，好一張俊肆絕倫的臉。
她呆呆的與其對視許久，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眼前人是能玩九族消消樂的皇帝陛下，她應(yīng)該怎么跪才能保得項上人頭？
在線等，很急！！
“奴婢參見皇上——”
沈清棠作勢欲要起身，豈料御極帝輕而易舉便將她按住。
身體再次陷入錦被之下，她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臉落在御極帝眼中，有種純凈的呆呆的粉糯感。
御極帝抽回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似是體貼道：“無需多禮，即是身體不適，朕允你好好躺著?！?p> 沈清棠淚眼汪汪，“奴婢謝皇上恩典?！?p> 不跪就不跪，反正她又不喜跪人。
只恨，昨夜突發(fā)狀況，她那失之交臂的潑天富貴，不知能否挽回——
她真的哭死。
沈清棠心下捶胸頓足之際，忽而聽得帝王清冽低沉的嗓音，緩緩傳入耳內(nèi)。
“昨夜你救三皇子有功，朕曾允你可自行討賞，如今你可想好要何賞賜？”
哇咔哇咔？！
她就說嘛，堂堂一國之君，怎會出爾反爾，真開森～
“奴婢謝皇上恩典?！鄙蚯逄母袆拥臏I眼汪汪，期期艾艾道：“奴婢許久不曾回家，不知奴婢可否提前出宮盡孝父母膝下？”
姝美人不好嗎？
御極帝鳳眸微沉，身處低氣壓中的江全壓低腦袋之余，不禁偷看了眼雙眸晶晶的沈清棠，見她猶自期待的模樣，不由得替她感到幾分惋惜。
這沈姑娘莫非被水淹壞了腦子不成？
沈大人不過小小九品漢贊禮郎，與其回去成為小官小吏的妻妾，倒不如成為這天下最最尊貴的帝王妾，若是趁得恩寵在身，惠及母家也不是不可……
作為皇上身邊的首席大太監(jiān)，江全深知自家皇上如今對沈姑娘是有幾分在意的，只是不知在沈姑娘如此要求下，他家皇上會作何反應(yīng)？
會同意嗎？
江全竭盡全力的降低存在感之余，也不忘全神貫注的支棱起來兩只耳朵。
果然年輕帝王他含笑的嗓音變了，變得涼意沉沉。
“你可想好？”
沈清棠用力點頭，“還望皇上恩準(zhǔn)?！?p> 御極帝鳳眸微沉，“你很好。”
姝美人不要也罷！
“江全，傳朕旨意，承露殿宮女沈清棠因救三皇子有功，故特準(zhǔn)其提前出宮……”
*
后宮，從來沒有秘密可言。
自打三皇子失蹤溺水，只要是能喘氣的，都知道救下三皇子的小宮女，被皇上從蓮池一路抱回了太和殿。
入殿，便有太醫(yī)等候待命。
后宮人人觀望，原以為會新添貴人小主，誰料那小宮女未曾鵲踏枝頭，卻因救三皇子有功，被皇上施以恩典提前放出了宮……
噼里啪啦！
消息傳至后宮，承露殿文思居一地碎瓷渣。
“賤人！”
一通打砸過后，李常在看著跪伏在地的宮女太監(jiān)，雙眸如同淬滿了毒汁一般瘆人恐怖。
“好你個沈清棠，非但不感恩本小主為你尋著的好去處，竟還敢勾引皇上將你抱至太和殿！”
說到這，李常在眼紅的幾乎快要滴出血來。
這后宮里，甭說是她，就連最為得寵的貴妃娘娘，都未曾被皇上抱過太和殿，如今竟被個賤婢摘得魁首，這叫她如何能不嫉恨！
更何況，作為表姐妹，她還深知沈清棠那張臉，是有多狐媚勾人！
可恨！
李常在咬牙，“幸而皇上圣明英睿不為所惑，否則看本小主怎么收拾你！”
忽而想到什么，李常在眸光忽閃。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她備選入宮時，禮部尚書家的那個瘋子，似乎打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而祖父他久居五品郎中之位，已有數(shù)年，此時再不更進一步，更待何時？！
思及此，李常在漫不經(jīng)心的吹了吹自己嬌嫩的指尖，“想必祖父他老人家也是極樂意的?！?p> 容貌傾城又怎樣，還不是個傻子。
不趁機邀寵反而出宮，既如此她這做表姐的，自然得幫妹妹找個好歸宿才是。
李常在勾唇冷笑，轉(zhuǎn)而帶著貼身婢女行至內(nèi)室，室內(nèi)無人方才壓低了聲音分派任務(wù)。
“夏至，本小主需修書一封，你找個機會將它傳至祖父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