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下不了手?！彼蛩?，認真的說道。

　　他終于蹙起了眉頭：“為何？”

　　“他們是我的父皇母后。”

　　“可你踏破虛空后，這些不過是虛妄?！?p>　　蘇越搖了搖頭：“我只是一介普通人，自然貪戀三情六欲?！?p>　　她手指微動，劍光閃在了她的眼底，轉(zhuǎn)眸望向他：“你殺父殺母，我比不過你?！?p>　　“能成為我的父母，是他們前幾世積德，今世被我所殺，也不過是修行的一種。”他甚至帶著幾分疑惑，望向蘇越，不明白為什么她總是揪著這一點不放?！?p>　　“只有你，對我而言是特殊的，殿下，您明白嗎？”

　　“蕓蕓眾生，可對我而言，你非眾生。”

　　蘇越的神情，冷然至極：“你，與我何干？”

　　“你想要什么，又與我何干？”

　　“你說要我修行，不過是為了平你心中的魔障?！彼鹧垌?，張狂無比的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過是放不下心中情欲，將我控制在手中只待有一日將我斬于劍下，飛升成仙罷了，說什么相伴為我換靈根，都是為了有一日能夠有理由的殺了我?！?p>　　“你說愛我，實際上不過是為了讓我做你能夠成仙的筏子?！?p>　　“顧朝生，你莫不是修仙修成了傻子，真以為自己成了那九天之上的仙人，可你殺父殺母殺兄還妄想殺妻證道，這天地之大哪里有你修的道，你莫不是以為真的容得下你？”

　　“你以為的一切都不會有?！?p>　　“你看眾生是螻蟻，殊不知自己也是螻蟻中的一個?！?p>　　至于為什么他始終覺得他能夠殺了她，自然是自信她不如他。

　　顧朝生冷然的眼眸頓時泛起了點點漣漪。

　　而趁著這個時候，蘇越提起劍再次沖了上去：“我偏不如你愿。”

　　她的父皇母后絕不會愿她做一個被人在手中把玩的懦夫。

　　顧朝生終于被她惹惱了，之前手中那把冰劍寸寸破碎卻又化作冰晶，直沖蘇越而去，這才是修士的決斗。

　　可蘇越不是修士，她只是一個不曾修煉過的普通人。

　　但她從拿起劍的那日起，她那第一劍道的師父就告訴過她：“握劍之人，只能進不能退，這是我們劍者的意?！?p>　　所以在漫天的風暴中，即便衣裙上的海棠上染透了血，固定發(fā)髻的步搖被風攪了去，滿頭青絲飛舞在身后，而她持著劍，半步不退，甚至迎風而上。

　　長劍抵在他的瞳孔前，再也進不了半步，而與此同時，他瞳孔中冰晶微閃，冰順著她的劍尖從宛若毒蛇般一點一點向上蔓延，寒氣逼人，想要逼得她松了手，退了步。

　　“殿下，松手，不然會傷到你。”他如此說道。

　　蘇越恍若未聞，仍由白凈的手指被冰雪覆蓋，可在暗處，另一只手卻握著匕首沖他的腰腹而去。

　　要的就是此刻。

　　可盡管如此，她的匕首也被冰屏擋住，用盡全力也無法前進半寸。

　　他低眸看著她，生出了幾分柔情：“殿下，你想殺了我？”

　　她的視線落在顧朝生的眼底，不知為何突生了幾分悲意，可她的聲音冷得就像是九幽之下始終不曾解封的冰：“不是想，是我會?！?p>　　她當然愛過他，可是從現(xiàn)在開始，她只是殺了他。

　　顧朝生那雙始終冷然的瞳孔，終于難得的茫然了。

　　為什么呢？

　　他一心為她，她卻只想要殺她。

　　臉頰被冰棱劃過的傷口流出血珠落到她的唇邊，她的舌尖將它含入嘴中望向他，歪了歪頭：“你愛我嗎？”

　　他狹長的眼尾輕揚了下，似乎沒什么猶豫又帶著點嘆息：“殿下，我如何會不愛你呢？”

　　她低下頭輕聲笑道：“既然你愛我，又為什么不愿意為了我去死呢？”

　　他沉默的看著她。

　　她又屈了屈肩，做出無奈的模樣，又道：“那既然你愛我，要給我換一個靈根，不然就用你的?！?p>　　“你既不用背負天譴，我從此也不用害怕?！?p>　　她望向他，眼中仿佛就只有他。

　　也是真心實意的在為他考慮。

　　他看著她，想要為她擦去臉上的血，卻又被她偏頭躲開。

　　他彎了下唇，語中帶著涼意，頗帶著幾分無奈：“殿下，我真是拿你沒辦法?！?p>　　“我記得您曾經(jīng)在夫子的課上，從不是這副模樣，你想要的一直都是強大，不是嗎？”

　　蘇越看出他有緩和的模樣，于是微揚起頭恰好的露出白凈細膩的脖頸，發(fā)絲順著風落在她的含淚的眼角，道：“顧朝生，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你放我父皇母后走，我可以留在這里，陪著你修煉也好成仙也罷，只要你放他們走?！?p>　　她做足了祈求的姿態(tài)，只要有情就有欲。

　　她現(xiàn)在利用的就是他那微不足道，幾乎沒有的情。

　　就算她知道他那微不足道的情也只是為了殺她。

　　可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

　　若是只有她，她寧愿與他同歸于盡，玉石俱焚，也絕不會讓他玩弄在手掌心。

　　可她，現(xiàn)在有在意的人。

　　他斂眸望向她，轉(zhuǎn)身道：“殿下，走吧?！?p>　　趁我還沒有后悔的時候，走吧。

　　蘇越手中的冰消散，手指卻被凍得紅腫，險些拿不起劍，望著他的背影，她握緊了劍。

　　其實她，想要殺了他。

　　以絕后患。

　　可是，她攙扶著母后，護著父皇，終于走下了這個她待了六年的地方，舍棄了她等了六年的人。

　　她的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

　　可她顧不了這么多了，她現(xiàn)在必須送父皇母后離開，確保他們的安全。

　　直到她聽見父皇隱忍的疼痛聲，被她攙扶的母后突然掙脫她的手緊緊的抱著她，溫熱的血濺在她微睜的琥珀般的眼珠上，世界血紅一片，他的眼睛冷的可怕。

　　她的胸口一痛，唇瓣微張，似是想問為什么？

　　長睫遮住了他的眸色她看不清，可他神情中卻帶著幾分悲意：“殿下，我給過你機會的，那一刻你為什么不殺了我呢？你不殺我我便要殺你?！?p>　　“殿下，我給了你那么多機會，可你為什么一次都不要呢？”

　　“你既動不了手，那便只有我來動手了?！?p>　　“殿下，我說過的，你執(zhí)迷不悟，是你逼我?！?p>　　他就那樣冷然看著，護著她的人早就已經(jīng)死了倒在了后面，濺在她臉上溫熱的血也逐漸冷卻仿佛也帶走了她身上的溫度，而此刻。

　　那道聲音終于和夢中的重合上了。

　　“殿下，能助我大道，您歡喜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