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百利而無一害
竟是嫣然。
她快速地福了福身,道:“老夫人,四老爺,二位姑娘,玉姑娘,世子爺來了。”
她說著讓去了身。
幾乎是同時,一個黑衣廣袖的男子在兩個侍從的陪伴下大步邁入門。
侍從搬了椅子來,男子自然地落了座,拱手一笑,卻帶著毫不妥協(xié)的冷傲矜貴。
“見過老夫人,白丞相?!?p> 他這一坐,與上一次前來的溫潤截然不同。
他本就生的俊逸,一身黑衣更趁得他俊眼冷眉,邪魅如雨夜寒鴉,令人忍不住地遍體生寒。
等到白臨風(fēng)與他見了禮,他便撫著掌中戒指抬眼笑道:“相爺,我上次好心送了玉姑娘來為府中姑娘和有孕的姨娘看診,今日卻聽市井傳聞,說玉姑娘在貴府受了不小的委屈,竟還是位姨娘出手安排,像是唯恐天下不亂,倒不知此事相爺是打算輕輕放下呢,還是重手相懲呢?”
他才來不過片刻,身上的寒氣尚且未完全散去,好似一柄即將出鞘的刀劍,令人不敢直視。
他這般的咄咄逼人,倒令白臨風(fēng)沉了臉。
他拿出相爺?shù)呐深^,道:“世子爺夜闖我相府,竟是私闖后堂,豈不知者便是定南侯府的家教!”
謝逢君微微一笑。
他一雙冷目之中滿盛不屑,漫不經(jīng)心地道:“本世子的家教的確不如相府的姑娘這般好,只是玉姑娘好歹是為了相爺未來家教甚好的子女留在此照料,相爺不但不領(lǐng)情,反倒對一個攪擾后宅的女人百般袒護(hù)連自己的親女尚且不顧——相爺,你別怪本世子直言,相爺如此,當(dāng)真是有些為情亂智啊?!?p> “你!”
白臨風(fēng)氣急。
“住口!”
老夫人忽然冷不丁開口。
白臨風(fēng)仿佛揪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道:“母親,您——”
“我是讓你住口!”
老夫人卻是盯著他說道。
白臨風(fēng)呆了一呆,老夫人指著白桑榆道:“世子爺哪句說錯?從前那曲氏將四丫頭和三丫頭換了身份,害得三丫頭不知在府中受了多少年的委屈,以至于那些外婦竟會將玉姑娘當(dāng)做三丫頭!那曲氏在府中也算為非作歹,聯(lián)合府醫(yī)險(xiǎn)些將喬姨娘的孩子打掉,也幸虧有三丫頭敢于跪地勸諫,又是世子爺帶著玉姑娘及時趕來,否則只怕小喬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你倒好,如今竟為了這么個混賬婦人辱罵救子恩人!你真是要?dú)馑牢?!?p> 說著便捂著胸口不住地生咳。
玉軟香和白非晚離得近些,忙上前替老人家掃背。
白桑榆一直一言不發(fā)著,眼瞧著這樣的情形,白臨風(fēng)又是啞口無言,便上前一步,道:“世子爺息怒,父親不過是關(guān)心情切才是如此,更何況此事本就是我府中家事,也不過是誤會一場?!?p> 她話頭兒一轉(zhuǎn):“只是玉姑娘今日的確受了不小的委屈,想來父親也定然不會因?yàn)橐粋€姨娘而息事寧人,是會給玉姑娘一個合理答復(fù)的?!?p> 白桑榆的話于此刻的確是個最為折中的法子。
謝逢君淡淡地掃過白臨風(fēng)。
“不知相爺如何說?”
白臨風(fēng)尷尬不已。
現(xiàn)下被推到了臺面上,更何況玉軟香身為外客若是在相府之中受了委屈還要忍氣吞聲,今后相府還如何敢有人前來做客?
他自知理虧,便道:“不知世子爺有何指教?”
謝逢君看向老夫人道:“此事是貴府家事,自然輪不到本世子多言,不如請老太君親自指教,此事又當(dāng)如何?”
他方才突然闖入為自己手下之人撐場面已是有些過火,此刻卻將決策權(quán)交給了白老夫人。
如此,便既讓人發(fā)覺他是何等護(hù)短之人,又進(jìn)退得宜,打心里佩服。
然而此事一早眾人便商量過,白老夫人便是會心一笑,遞了個眼神給馮嬤嬤。
馮嬤嬤便上前一步,朗聲將今日未來得及告知的話告知了白臨風(fēng)。
白臨風(fēng)臉色甚是不好看。
趕走一個妾自然沒什么,但曲氏卻是他親自挑選的外室,在外受了多年的罪,懷了身孕又在趙氏過身后才抬入門,京中人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現(xiàn)在將人領(lǐng)去李家道歉,李夫人那樣睚眥必報(bào)必然不會手下留情,若再將人趕出去,豈非讓人看笑話打了他的臉?
曲氏受苦事小,若是他丟了臉面,將來在朝堂之中又該如何立足?
他的臉色有幾分掛不住,一旁的白桑榆忽然一笑。
她盈盈而拜,道:“恭喜父親將得盛贊?!?p> 白臨風(fēng)不明所以她為何忽然道賀,不由疑惑道:“你這話是何意?”
白桑榆垂首笑道:“女兒聽聞,那些外婦之中有許多都曾是母親的閨中好友,從前對曲姨娘入府為姨娘本就頗為不滿,雖說諸位姨母誤解了玉姑娘是女兒,但落井下石之人卻并不多,想來曲姨娘不置一詞也是有意混淆視聽。
“若今日之事不了了知,正如世子爺所說,旁人會以為是父親閉目塞聽,寵愛妾室,可若是父親矮下身段登門告罪,不但李氏一家無話可說,旁人更是會稱贊父親是千古風(fēng)范的賢臣,堂堂相爺卻肯低頭,豈不比裝聾作啞更值得稱道?
“父親也可趁機(jī)同李家化干戈為玉帛,將來也可親上加親,到時朝堂上反倒是少了個敵人。
“如此百利而無一害,父親何樂而不為?”
一番話說的白臨風(fēng)的表情松動了幾分。
他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可若是旁人借機(jī)說為父心虛才會如此的話……”
“這又是怎會呢?”
白桑榆笑道:“只瞧今日那些婦人的阿諛之言便知,李夫人原就是有同相府攀親的打算,若是父親不有所表示李家人必然記恨,可父親領(lǐng)著姨娘登門,便是給了李家人一個臺階,便是為了未來兩家的姻親李家也斷然不會同父親交惡,反倒會心甘情愿地投入父親的門下,父親又何必?fù)?dān)憂?”
謝逢君也順勢接了話頭道:“本世子一早便聽聞,說白相爺是當(dāng)今陛下親口稱贊的‘賢臣’,正如白姑娘所說,一來不但不使兩家交惡,二來也可堵住眾外婦之口,豈不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