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冉冉升起,銀白月光映著幾絲羽毛般的輕羽,極是美妙。
屋內(nèi),年輕男子伏案寫字,幽幽燭火將他如玉的面龐照得朦朧。他眉眼疏淡,雪色中衣冷冷清清,玄色外袍隨意搭在肩上。
蕭潯擱下筆,起身開窗。
夜風(fēng)輕輕拂動他玄色的外袍,顯得人長身玉立。
昌惠帝下令,沈玥隨他同去北境,無非出于帝王對臣子的忌憚。
他與沈玥先前并無過多交情,就算同朝為官,除了必要時候,在一處說話的次數(shù)都不多。
昌惠帝是想讓兩人相互制衡。
蕭潯看著墻角因天色有些暗淡的梅花,微微擰眉。
這般傲嬌且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兒,又怎會愿意隨他一同去北境?
正想著,外頭有人敲門。
蕭潯一怔,道:“進(jìn)來。”
進(jìn)來的女子面容清秀,目光清澈瑩亮,暖色緞面百合薄襖裙勾出窈窕身段。
她手中還牽著個三四歲大的孩子,頭發(fā)被暖色帶子系成兩個丸子,小臉肉嘟嘟的,極是可愛。
蕭?。骸鞍⒔??!?p> 那女孩掙開母親的手,朝蕭潯這頭奔來,聲音軟軟:“舅……舅……”
蕭潯輕笑彎腰,捏了捏女孩的臉,抱起她。
蕭蕓將食盒里的菜擺上小幾,溫聲道:“云隱,我聽下人說你尚未用飯,我讓廚房做幾道小菜過來,先吃點(diǎn)?!?p> 穆國公蕭戩膝下有一兒一女,蕭蕓與蕭潯。
蕭潯未娶,蕭蕓的丈夫是當(dāng)朝狀元郎,蕭府的入贅女婿。
一開始兩人琴瑟和鳴,在京城傳成一段佳話??上Р痪煤?,狀元郎病逝。他們只有一個女兒,取名蕭迎。
蕭潯不日便要去北境,軍中事宜要安排妥當(dāng),士兵操練更不可落下。他今兒一早去東京校場,回來又處理軍務(wù),未曾進(jìn)食。
蕭蕓雖是將門女兒,卻并未從武。
因此,自蕭戩戰(zhàn)死后,蕭家的擔(dān)子都壓在了蕭潯的肩上。
她對蕭潯這個弟弟多少有些愧疚。蕭夫人在她姐弟二人幼時便撒手人寰。長姐如母,她理應(yīng)多多關(guān)心弟弟。
蕭潯在幾前坐下,見長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伸手給她倒茶:“阿姐有話要說?”
“云隱,我瞧你最近穿的衣裳有些舊了,明日我讓人給你做幾身新的?!笔捠|接過茶盞,溫聲道,“再做幾件氅衣,你一并帶去北境?!?p> 蕭潯頷首:“多謝阿姐。”
吃糕點(diǎn)的蕭迎聞聲抬頭,雙眸含光看了看身側(cè)的蕭潯,又看了看對面的母親,含糊不清道:“迎娘……也要…要新衣裳?!?p> 兩人聞言,輕輕哂笑。
身側(cè)的俊美男子又俯身,捏捏小女孩的臉。
……
五日后,兩位將軍領(lǐng)兵,跋山涉水一路上北境。
北境撫明軍的幾大部將收到消息,一早便在軍營幾里外等候。
“不是來信說今日便可抵達(dá)?”
“稍安勿躁,應(yīng)快了,且再等等?!闭f話的是個魁梧大漢,膚色微黑。這是重騎營的領(lǐng)將孫屹。
又有一人道:“我聽聞沈?qū)④娔昙o(jì)不大,今似十有七,卻至今未有敗績。能與我們蕭將軍齊名,倒不知這位奇女子長何模樣?!?p> 說話的是步兵營領(lǐng)將張?bào)洌@話說得幾人都生出幾分期待。
他們長年留守北境,往年得了機(jī)會入京覲見,也未曾見到這位女將軍的影子。
先前倒是聽過從燕京來從軍的士兵說過女將軍。
“我從軍前曾在燕京城門見過沐北將軍一面,”當(dāng)時那士兵說得格外激動,臉都紅了,“沈?qū)④娚妹裁?,紅袍銀甲英氣不凡。嘿嘿,我給她行禮,她還對我笑了呢,那真是比春日里開的花還要漂亮!”
當(dāng)時他們將信將疑,說得那士兵說得過于夸張。也不是說從軍的人長得不好看,只是在邊疆這寒苦之地日曬雨淋的,能有幾人能保持貌美。
又不是人人是蕭?。「螞r還是女子。
“他們到了!”
耳邊傳來部將激動的高喊。
果然,遠(yuǎn)處原野上,鮮艷旌旗在蒼穹之下迎風(fēng)飄揚(yáng)。數(shù)萬兵馬排成無數(shù)方陣,浩浩蕩蕩、有條不紊地朝這頭行來。
幾人駕馬迎上,朝最前頭并行的兩位將帥抱拳行禮:“蕭將軍,沈?qū)④??!?p> 兩位年輕將軍端坐馬背。男子身姿挺拔秀頎,面如冠玉,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腰懸寶劍,身披戎裝,身后玄色披風(fēng)隨風(fēng)輕輕擺動。
而他身邊的女子臉上未施粉黛,卻明艷動人。銀冠束發(fā),紅袍銀甲更顯身段窈窕。她手引疆繩,英姿颯爽,散發(fā)一股與尋常女子不同的魅力。
蕭潯不必說,怎么這位女將軍也生得如此美貌?
幾人暗暗嘆道。那位士兵所言不假,無半分浮夸。
正想著,冷不防被一道淡淡話語打斷:“信中吩咐人為沈?qū)④姶顜ぷ?,可辦好了?”
孫屹忙道:“末將已經(jīng)吩咐下人了。”
“蕭將軍,沈?qū)④姡??!?p> 幾人紛紛退至兩位將身后。
蕭潯側(cè)頭:“沈?qū)④?,請?!?p> 沈玥微笑點(diǎn)頭,也客氣了一番,駕馬隨蕭潯入了北境軍營。
安頓好兵馬,沈玥才入中軍大帳。
她細(xì)細(xì)打量,陳設(shè)整齊,該有的皆有。沈玥在幾案前坐下,整理了會兒手頭里的公文。
“姑娘?!?p> 外頭有人輕喚。
沈玥停筆:“進(jìn)來?!?p> 一赤色勁裝模樣的姑娘掀了簾進(jìn)來。
她將手中的地圖遞上:“姑娘,方才蕭將軍讓我給你把北境地圖送來?!?p> 沈玥將地圖展開,瞧了會兒,蹙眉。
赤衣姑娘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道:“姑娘,可要換副大的?”
“不必了。”沈玥道,“幻玉,蕭將軍可還說了什么?”
幻玉是沈玥的親衛(wèi)之一,兩人自小生活在一處,倒比其他親衛(wèi)親近些。
“蕭將軍說,晚些時候會將北境事宜仔細(xì)告知于你?!被糜竦剿韨?cè)坐下,從袖中摸出一封信,“另外,屏州知縣府兩個月后為夫人設(shè)生辰宴,請你和蕭將軍過去。蕭將軍讓你決定去否,不必顧及他。姑娘你看……”
屏州是離北境最近的城州,敵軍一旦破了北境防線,第一個攻占的便是屏州。
“先擱著吧?!鄙颢h將信放回信封里,“介時有時間再說吧?!?p> 幻玉應(yīng)下,又道:“易丹先前在崇州發(fā)現(xiàn)的可疑之人,可要下手抓拿?”
紅衣女子懶懶往后一倚,思忖片刻,搖頭道:“不必,你代我寫封信告知易丹,繼續(xù)盯著那些人,莫被察覺?!?p> “我找個機(jī)會,親自去一趟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