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哪天沈依依真打斷了他的腿，他的爹娘還能笑著夸她力氣大。
岳佩穎聳了聳肩，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陳珩：“這是為何？”
“廣寧侯與鎮(zhèn)國大將軍曾義結(jié)金蘭?！?p> 兩人朝蕭潯看去，后者垂著眸，端著茶盞，仿佛方才那句話只是隨意說的。
蕭潯第一次見到沈玥，是在將軍府。他九歲，沈玥五歲。
他隨父親去將軍府赴宴。那時廣寧侯與謝錚也在。
長輩們在廳堂里喝酒談笑，他倍感無聊，便與父親打了招呼，獨自在將軍府中漫步。
他聽見一陣打鬧聲，用輕功上樹，想著等人過去后再下來。
誰想來人就止步在離樹三四步距離的地方。
來人是兩個孩童。懷里抱著白貓的女孩才五歲，如粉雕玉琢，玉雪可愛。杏粉色小衫顯得她小巧玲瓏，烏發(fā)編成辮子垂于胸前，發(fā)尾處插了朵紅梅。
跟在他身后的小少年與他年紀相仿，著一身對襟青色長袍，神清骨秀，卻掩不住玩劣之態(tài)。他正揪著小姑娘的頭發(fā)。
她扁了扁嘴巴，再次拍去頭上的手，喝道：“你煩不煩？別跟著了！”
小姑娘還未長開，喝斥人的聲音奶兇奶兇的，再看她那擰在一起的小眉毛，極是可愛。
小少年“撲嗤”笑了，又抬手去揉她腦袋：“我就不，你來打我呀！”
沈玥氣急，抬腿去踹他。那時人矮力氣小，謝錚半點事沒有。
她只好道：“等我長大了，我定會打斷你的腿！”
謝錚笑得直不起腰，拎走她懷里的貓。
沈玥一驚，下意識去搶：“還給我！”
謝錚將貓舉高，看著只到他腿高的女孩蹦蹦跳跳去夠手中的貓。
樹葉密集，兩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樹上還坐著個人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蕭潯靠著樹，抱臂靜靜等著小姑娘接下來會怎么做。
他的確等到了，還受驚不小。
他看見小姑娘瞪圓了雙眼，一字一句問：“你給不給我？”
“不給?！敝x錚依舊按著她的腦袋。
她不說話，憋紅了臉，干瞪著謝錚。
下一刻，小姑娘“哇”的一聲坐在地上號啕大哭，金豆子不要錢似的直往下掉，衣襟都濕了。
謝錚也愣住了，反應(yīng)過來自己闖禍了，忙蹲下身手忙腳亂去哄她：“怎么哭了？我把貓還你行不行？”
小姑娘哭得更兇了，兩只手一直在抹眼淚。
謝錚忙把貓放進她懷里，繼續(xù)哄她：“你別哭啊，我?guī)闳ベI糖葫蘆吃好不好？兩根！”
“松子糖？梅花酥？蜜汁鴨脯……”
蕭潯挑眉，眼見謝錚一個頭兩個大，把吃的玩的都說了一個遍，都未見效果。
小丫頭也太能哭了吧？
沈玥忽而停了一息，謝錚眼前一亮，以為是剛說出口的“香酪糖”起的反應(yīng)。還未來得及說一聲“走，我?guī)闳ベI”，就見沈玥只是轉(zhuǎn)了個身，換了個方向一個勁的哭。
謝錚：“……”
謝錚都差點給她跪下磕頭了，又跑到她面前：“姑奶奶，您行行好，別哭了，萬一我娘來了……”
“謝錚！”
下一刻，有人掐著他的耳朵：“你年齡和個子怎么長的？還欺負個五歲的小姑娘，丟不丟人？”
蕭潯當時只覺得，那是小姑娘嗎？對謝錚來說，那簡直就是個油鹽不進的小魔王吧。
謝錚欲哭無淚。
侯夫人腰彎，撈起在地上哽咽的沈玥抱進懷里，眼風掃了謝錚一眼，警告道：“人家喊你一聲哥哥，你就不能有點當哥哥的樣子？你少欺負我家小玥兒！”
侯夫人撫了撫沈玥的后背，溫聲安慰：“小玥兒乖，伯娘帶你去吃好吃的，咱們不跟壞人玩兒?！?p> 被親娘安個“壞人”名頭的謝錚：“……”
沈玥乖乖地趴在侯夫人肩上，嗓子都哭啞了：“好?！?p> 謝錚氣笑了。也不知她應(yīng)是去吃好吃的，還是不和壞人玩。
他瞧見他母親肩上的小不點紅著雙眼，朝他吐了吐舌頭。
謝錚：“……”
待謝錚也離開后，在樹上目睹全過程的少年飛身而下，掩唇輕笑。
……
蕭潯回神，見眼前兩人匪夷所思地盯著他，蹙眉：“怎么？”
陳珩“唰”一聲合上扇子，一本正經(jīng)道：“蕭云隱，我發(fā)現(xiàn)你有問題。你看著沈小姐發(fā)什么呆啊？”
蕭潯：“……”
蕭潯抽回目光，再看就是謝錚那頭也因沈玥的提問疆住了，久久沒回答上她的話。
岳佩穎“哎呀”一聲：“不是要吃古董羹的？怎還看上戲了呢？”
“阿玥，”她拉住沈玥，一邊替她搖扇扇風，一邊伸手在她胸前順氣，悄聲道，“咱們何必與他生氣？介時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那可不值當??！”
沈玥被岳佩穎拉著，回頭瞪他一眼才做罷。
謝錚也沒再說話，忍下恥辱。
才移步到沈玥身側(cè)坐下，她立即往岳佩穎那頭挪去，兩人之間能再容一人坐下。
她仿若避他如瘟神：“不好意思啊，我怕我一個不小心把你給揍了?！?p> “……”
北境不比京城，食材并不豐富，不好浪費。
因此五個人只拿夠量的菜肉加入羹里，撒上點調(diào)料，味道也算不錯。
五人手中木箸動著，嘴里吃著，談笑風聲，好不樂哉。
說著說著話題就到了屏州知縣那頭去了。
岳佩穎夾了一筷子白菜：“過幾日張知縣要為她夫人辦生辰宴，我可得跟著阿玥過去好好快活幾日?！?p> 沈玥動作一頓：“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帳外聽見謝景琛說的?！痹琅宸f眨眨眼。
那時正是沈玥在交待入城后的事宜。
陳珩與蕭潯對視一眼，一拍幾案，喜道：“沈小姐也去??？正巧，明日我們也是要入城的。我們一道去如何？”
“好呀好呀！人多也熱鬧。”
沒等沈玥開口，岳佩穎便替她應(yīng)下了。
沈玥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哼笑一聲：“來當軍醫(yī)？也不知這話是誰說的，三天兩頭往城里跑。”
岳佩穎：“……”
末了，幾人決定明早一道出發(fā)進屏州城，謝錚則留在軍營暫理軍務(wù)。
謝錚伸箸欲要夾走窩內(nèi)那片肉，不料有另一雙木箸從他眼角橫來，先他一步夾去了肉。
他蹙眉側(cè)頭，沈玥已經(jīng)將肉放入口中嚼著了。
“??？怎么了？”沈玥察覺到他的目光，試探問他，“要我吐出來還你嗎？”
這自然不需要，謝錚只好再去夾別的。
誰料每每他夾一回，她都先他一步夾走。
見他不再動箸，沈玥還笑道：“你也吃啊，可好吃了。”
謝錚擱下木箸：“你倒也不必把氣撒我身上?！?p> 此后，沈玥果真不再夾走他的菜了。
“那帳里的那些公文你處理了吧?！?p> 那他還是別吃了吧。